杭奕站在不远处,与宗禄颔首之交后,也回了褚桓的帷帐里。
外面簇着火把,数道火把蜿蜒如火龙,将暗夜里的围场照的通亮。
宗禄望着黑沉的天际,闭上了眼眸,压抑在心底的无力逐渐攀爬四肢,他靠在柱子上,微仰着头,头抵在柱子上,摇曳不定的火光在他脸上明灭闪烁着,愈发显得纹路复杂的面具阴冷森寒。
计划败露,大人没有摆脱掉明妃的头衔。
两日后,他就得带着晋相的棺椁返回西凉。
宗禄的呼吸逐渐粗重,搭在暗扣上的双手紧攥成拳,帷帐内偶尔传来沈默忍不住抽痛的声音,搅得他心脏如万千利刃刺过一般的疼。
帷帐内的血腥味漂浮在空气里挥之不去。
幼容点了鎏金香炉里的香,香气如稀薄的云雾从镂空的鎏金香炉里袅袅升起,渐渐的散去了空气里的血腥味。
沈默换好了衣裳,伤口也已处理好,她躺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秀丽的容颜苍白的如同夜色里积落的白雪,可肌肤却如炎日的夏日,摸着烫呼呼的。
席医官道:“明妃娘娘,臣先下去了,等药煎好了臣亲自端过来,待药喝了,娘娘的烧便会退下。”
“嗯。”
沈默乏力的闭上眼,这会伤口疼,浑身也是酸痛乏力,头晕沉沉的,看人时都带着重影。
酆时茵的身体未免太娇贵了。
这若是换做原主沈默的身子,就这点伤于她来说并不算什么。
幼容见她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也不敢再吵到她,只立在床榻边上,眼眸红彤彤的。
暗夜里幽静寒凉。
帷帐外安静的只有都卫军巡逻的脚步声。
帐帘掀开,一道沉稳的脚步声朝着骏马驰骋图的四扇屏风内走来,幼容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眸,便见宗禄走进来,撩袍坐在榻边,他身上带着夜里的寒气,经过幼容身边时,竟是冷的她瑟缩了一下。
宗禄低声道:“去帐外守着,席医官端药来时,你接进来,让她回去。”
幼容点了点头,“是。”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点忙,更的少,今天先更八千,明天我尽量更一万字~
第83章 大人说
宗禄就坐在榻边, 骨节分明的手掌微微曲起,分别放在两膝之上,平静的看着骏马驰骋图的四扇屏风。
帷帐里很静, 静到只有沈默均匀的呼吸声。
许久。
宗禄转头看向昏睡的沈默,搭在膝上的手蜷紧了几分, 又渐渐松开, 伸手轻抚着她发烫的脸颊, 指腹描绘着眉眼, 挺立的鼻尖, 落在没有血色的唇畔上, 爱怜的抚摸着。
他倾身过去, 低头吻在她的唇上。
心悸动的跳动着,鼻息间是他们交织在一起的气息, 绞着滚烫的气息喷薄在肌肤上。
他的唇缓缓上移,落在沈默的眼睫上, 亲吻时,闭上了眼眸, 连带着悸动的心也逐渐平息下来。
“大人……”
宗禄与她拉开了一些距离, 黑眸里绞着浓浓的不舍与疼惜, “西凉的事有我,你安心养伤。”
没有人知道他在榻边坐了多久。
也没有人知道, 在这短短的两刻钟时间, 他在想什么。
只有面具下的那一双眸被摇曳的烛火明灭的覆盖着,在他深黑的瞳孔里,逐渐化为点点星火, 最终消匿于暗夜中。
幼容的声音在外面传来:“宗掌印, 药熬好了。”
“端进来。”
“是。”
幼容掀开帐帘走进来, 看见宗禄将一方干净的帕子垫在沈默的下额,接过她递来的瓷碗,一点一点,极有耐心的喂沈默喝药。
汤药顺着唇角流下时,被他用帕子擦拭干净,又耐心的继续喂她。
宗禄将碗递给幼容,取下垫在沈默下额的帕子放在桌上,“随时观察公主的体温变化,有任何异样禀报给我。”
幼容忙道:“是。”
今晚外面都是皇帝布下的眼前,他不能在帷帐里多待,谢章怕是今晚也无法进来。
公主的那一番说辞虽滴水不漏,可无人会信。
今夜守在暗处的,除了皇帝的人,还有其他人的暗线,都想看一看是谁暗中帮助公主假死脱身。
幼容坐在床榻边上的小凳子上,手撑着脸蛋,时不时的看一眼沈默。
灯盏里的烛火渐渐熄灭,幼容起身又换了一根新的蜡烛。
床榻上,沈默的眼睫轻颤了几下,缓缓张开,肩上的疼连带着整只手臂都烧呼呼的疼着,唇齿间还残留着一丝苦涩的药味。
方才在她昏迷期间,应是被人喂了药,却不知是幼容还是谢勋?
见幼容掌好灯转过来时,她又阖上了双眸。
现在她并不想说话,满脑子都是繁杂的思绪与沉闷的压抑,犹如一座山,重重的压在心头上,连喘口气的间隙都不曾有。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里。
原以为今日过后,海阔天空任她翱翔,却不曾想,皆是虚妄。
其实在跟着睿王驾马回来的路上时她便醒了,只是一直在装晕罢了。
她在想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在想,日后又要被困于景明宫,面对着深宫的红墙砖瓦,该如何走下去?
在帷帐里,老皇帝问谢勋时,她借机席医官的无意之举假装醒来,向老皇帝说了毫无破绽的此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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