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灾民潜入骁翎卫驻守处,欲偷粮饷。”十七冷冷扫了眼萧濯,道,“目前抓住一个活口,其余还在追捕。”
“啧。”萧濯探出指尖,摸了摸侧脸被打肿的地方,目光却跟随着江照雪下榻穿衣的动作在窄瘦的腰线处游走,意味不明道,“连几个灾民都抓不住,骁翎卫是吃白饭的么?”
“穿了灾民的衣裳,未必就是灾民。”江照雪并不意外,整理好被弄乱的衣襟,抬步出了屋子,却不是去骁翎卫驻守处,而是逆着紧急集合的府兵,往被海水淹没的海港去。
‘灾民’不会武,水性却是极好,虽不能飞檐走壁,却可潜入水中,在夜色中潜行。
江照雪站在船头,垂眸调弄手里的玄月弓,继而手腕微抬,箭尖对准水面下浮动的黑影。
他自幼体弱,君子六艺里唯有骑射稍逊一筹。
但玄月弓是由阿姐在他年少时特意寻了蓬莱山的高人打造,轻盈精巧,正好弥补了这一缺陷。
扣弦的手松开,箭破空而去,刺透水面。
无需凝神去瞧,只闻水中人的惨叫,便知没有射空。
剩余几个‘灾民’皆在他射箭的间隙,被无常的暗器击中大腿,被跃入水中的十七一个个捞了上来。
等待间隙,江照雪挑眉,斜睨了无常一眼,“暗器使得不错。”
“大人谬赞。”能从这位江大人口中听见一句称赞,便是连萧濯都没有的待遇,无常没忍住翘起嘴角,“属下胞弟的暗器才更出神入化,我不过是与他学了些皮毛。”
“我见过。”江照雪淡淡道,“来雍州途中,太子曾四次以白鸽传信,皆被他用暗器打了下来烤成了鸽子肉。”
“你叫什么名字?”
无常正欲开口,被萧濯沉着脸拽到后面去撑船。
“问他做什么?问我,我知道的比他多。”萧濯直勾勾盯着他,“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江照雪冷淡地收回目光,扭头不给半个眼神。
他之所以愿与无常搭话,不过是因为前世在十七死后,这位暗卫每年清明除夕,都会替他去宫外祭拜十七。
哪怕是后来他被萧濯禁足那三日,对方都不曾忘记来巫山殿取他为十七折好的金元宝。
就连逐出宫后下榻的院子,亦是无常偷偷塞了银两给无杳,方才置办出来。
他厌憎萧濯,却也不会忘记旁人曾赠与的恩情。
“属下叫无常,属下弟弟叫黑白,都是殿下取的名字。”无常顶着萧濯戾气四溢的眼神,一口气说完。
江照雪虽万分嫌弃这个名字,却也不会当着萧濯的面对无常说。
谁知萧濯会不会因此记恨上自己的暗卫。
交谈间,十七已将最后一个‘灾民’也丢上了船。
江照雪垂眸扫过这几人腰间绑着的几个布袋,抬脚随意踢了踢,便从中滚出几个刻有官府印记的金锭。
他不由讥诮一笑,“绑着一圈金子还能游这样快,雍州灾民每日的伙食怕是比赵大人自个还要丰盛。”
一行人刚回到府衙,赵全安便匆忙迎了上来,“哎,江大人您就带着个几个侍卫便去捉人,未免太不顾自己安危了!”
江照雪淡淡道:“不过是几个灾民,几个侍卫还不够?”
“大人所有不知。”赵全安叹了口气,“那恐怕不是什么灾民,渭河决堤前,雍州港口便常有海盗扮做百姓混进来烧杀劫掠,就连府兵都防不胜防呐。”
“这样重要的事,赵大人也敢藏着掖着啊?”萧濯双手抱胸,嗤笑一声,“若是那海盗不慎闯入了三皇子的院子砍了他的脑袋,你也要欺瞒陛下么?”
赵全安面色一僵,尚未来得及说话,萧朔气势汹汹走进来,一脚将人踹倒在地。
“赵全安,连灾民你都管不住,我看你这知府是不想当了!”
赵全安狼狈地捂着屁股,被一旁的衙吏扶起来。
“三殿下,您委实冤枉臣了。”说着将求救的目光投到江照雪这里,“江大人,劳烦您替下官说句话。”
萧朔转头,上下扫视江照雪雪白衣袍上溅染的水印,“江照雪,你不好好待在屋里养病,也学着骁翎卫去抓人?”
“但凡殿下嘴上的厉害功夫能分几分给脑子,都不会认为这是灾民。”江照雪将脚边水痕未干的金锭轻轻踢开,正好踢到萧朔脚边。
“你——”萧朔气急,正要上前,一双手攥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扯到一旁。
“和你未来姐夫说话,给我客气点。”萧宁压低声音,冷冷警告了一句,继而抬头,朝江照雪眨了眨眼,柔声道:“那江大人觉着,这些灾民到底是何身份?”
江照雪垂眸,落在‘灾民’肌肉嶙峋的后背。
从赵全安的话来看,无非是海盗扮做灾民欲夺粮饷,只是被骁翎卫发现得早才没被得逞。
但他更倾向于另一种更严峻的情况。
第26章 江照雪,我不是你随意使唤的狗
自始至终,那位萧濯口中,被萧霁藏在雍州的先太子遗孤始终未曾露面。
遗孤,谋反,再加上水库中藏进泥沙的金子。
与其说是海盗,他更相信从一开始便是先太子旧部嫁祸给海盗,以海盗名义装作灾民偷抢粮饷。
想要谋反,怎能没有自己的军队?
可若真是这般,雍州能进来,怕是未必能平安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