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翊垂下眸,视线掠过窗外,思绪回到三?年前的那个冬天。
下了今冬第?一场雪。
窗外被满世界的银白包裹,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雪。
他推了轮椅出门,腿部无力,还是没办法从?失去双腿的事实中走出来。
每天都在让家里人不要为他担忧和到了无人的时?候就深深痛苦的情绪中挣扎。
他不想讨好别人的。
可惜从?小?身体虚弱,家里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到最后专为他成立了一个医疗团队。
连他自己都觉得繁琐。
好不容易调养好了些,一场车祸夺走了他的双腿。
虽然从?这天起,所有人对他的态度变得小?心翼翼,爸爸和大哥他们看起来更加疼爱他,可贺云翊还是觉得自己像是累赘一样的存在。
尤其是车祸之后,很多人被爸爸辞退问责。
之后他的身边就多了很多人,他有一点不适,爸爸就会责备他们。
以至于跟在自己身边的佣人,没有不抱怨的。
虽然他们每次都避着自己,可还是有很多冰冷的言语传到自己耳中。
“要不是薪资高,谁愿意过来伺候一个残废。”
“其实二少爷还好,就是贺先生那边太难交代了,他一个当爸的,要真是心疼儿子,就不是只动动嘴皮子,一遇到事情就训别人。”
“谁说不是,二少爷那体质大家又?不是不知道,药罐子都捧在手上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24小?时?一直盯着他。”
“说来也挺可怜,出生没多久亲妈过世了,贺太太虽然人还不错,但到底隔了层肚皮,没办法像对自己儿子那样上心。现?在腿又?这样了,唉……”
“别说了,快看看二少爷去哪了?别又?出什么?事,我可不想挨骂丢饭碗。”
贺云翊在这时?驱动着轮椅出现?,笑眯眯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出来看看雪,等会儿就进?屋子里去。你们放心,我穿得很厚。”
算了,他还是进?去吧。
贺云翊驱动着轮椅进?了暖烘烘的屋内,并没有在意身后那些人尴尬忐忑的神色,也不打算放在心上。
他坐在窗前静静地看外面的飘雪,都说下今冬第?一场雪许心愿,愿望就有可能?实现?。
贺云翊于是闭上眼?睛,许下心愿,希望自己的腿能?康复,有一天他可以重新站起来。
睁开眼?,透过窗户看到雪地里走过来一个人,套着很厚的羽绒服,一步一步在雪地里踩出一串长长的脚印。
过了会儿,那个人影来到楼上,和刘管家交谈了什么?,去到大哥书房,拿了份文件。
然后刘管家就让他先在屋内等一等,贺总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贺云翊便把视线投过去,见他脱了厚厚的羽绒服,原来里面穿着西装。
在贺云翊印象里,西装一直是像大哥那样,穿得严肃板正,矜贵内敛,带着厚重的疏离。
却?有人穿出了不一样的感觉。
整个人一眼?看过去很温柔,在室内灯和壁炉的映照下,身上像裹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眉眼?也是。
含着笑意。
又?因为从?寒冷的室外进?来,脸冻得红红的。
见自己在看他,神情好像有些不太自然。
然后听刘管家说了什么?,过来和自己打了声招呼。
看得出来很拘谨,但声音很好听,热气?呼散在长睫上,很快凝了层细小?的水珠。
好漂亮的一双眼?睛。
贺云翊问他是大哥身边新来的人吗?
对方点头,说自己是今年应届毕业招进?秘书处的助理?,过来帮贺总拿一份文件,顺便等贺总回来后,随行参加一场饭局。
贺云翊了然。
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和对方说着话。
知道了他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岑霁。
“云销雨霁的霁,爸妈说我出生的时?候下了一场大雨,天气?不好,妈妈有点难产,但没多久乌云散去,出了很大的太阳,我也顺利出生,所以他们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
说完,他冲自己弯弯眼?。
笑容比自己晴时?看到的太阳明媚温暖。
“你的腿也一样,会好起来的。”
得知自己不能?出门,他去到阳台,用阳台的积雪堆了个小?巧可爱的雪人。
后来那个雪人贺云翊一直试图把它保留下来。
想放在冷冻室,可又?觉得那里过于阴暗冰冷。
不冷藏,等到天晴,雪人就会化掉。
他就这样在无限的纠结中,最终还是将雪人留在了阳台。
等天晴出太阳的时?候,一点一点看着它融化。
顾时?屿看他望着窗外失神,伸过手去在他眼?前挥了挥。
“你想掰弯岑助理?,有没有想过人家不喜欢男的,又?或是即便喜欢男的,也不会喜欢你?”
贺云翊猛地收回思绪,听到这句话,眼?里露出黯然的神色。
但片刻,就重新覆上笑意,带一丝冰冷决绝:“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时?屿摇头。
有点想喊岑助理?快跑。
被贺云翊这条阴险美丽的毒蛇盯上,可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