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禁军和翎羽卫,他们的情况也是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无法支援。
看着眼前的死局,蔺阡忍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他不知道年听雨当时为何要在他的手心写下一个“走”字。
是的,蔺阡忍本不想听从华容昭的摆布,彻底鱼死网破,这样他或许可以带着禁军和翎羽卫从华容昭的手底下杀出一条生路,届时就算华容昭派去边关的人偷袭了颜左,他应该也可以带着剩下的人去支援。
可年听雨却在乱局之中叫他走,叫他答应华容昭的要求。
所以,年听雨是想用那十来个驻扎于宫外的影卫转危为安吗?
但就那么寥寥几个人,他们又如何扭转战局呢。
蔺阡忍迫切的想要知道年听雨的安排,可是出城以后,他们就分开了,陪着他一起来军营的人,不过是老六假扮出来的替身罢了。
分开以后,他便失去了任何有关于年听雨的消息,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好似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或许不回来也好,这样就算是战死也无所谓了。
只是,他这个皇帝当的可真够憋屈的,从一出生就在被人算计,最后连死的方式也要被别人提前安排好。
蔺阡忍看着布阵图不断减少的防守关隘,终是没忍住自嘲的勾了一下春,心底也涌现一个悲凉的想法——大乾这样被灭了似乎也不错。
可大乾国土上的无数生灵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为王室的争斗陪葬。
责任与爱恨在蔺阡忍的心中交织缠绕,他一面想放弃一面又想抵抗,整个人疲惫不堪。
听着将士带回来的最新战况,蔺阡忍更加疲惫了。
将士说,城门快要守不住了,叫他和颜左跟着百姓一起后撤,放弃......北境城。
北境城如何能放,若是这般轻易的就放弃,夷狄人之后的每一次攻城都会更加有气势,大乾覆灭也是迟早的事。
倘若他在这里守城守到死,哪怕夷狄人用蛮力攻破了北境城,也会被重创,届时华容昭闻他死讯派出来的兵也会有更大的胜算。
只是这样做值得吗?
在责任与爱恨的抉择间,蔺阡忍最终选择了前者。
他愿意赴死,不为英明与功勋,只为身后的千万盏灯火可以昼夜长明。
于是蔺阡忍说他不走了,他要去城墙上看一看。
......
......
蔺阡忍不需要战甲与头盔,只需要一点点勇气即可。
他踩着泠泠月光,一步一步踏上城墙。
箭射没了,巨石也砸没了,夷狄人的登云梯一架又一架的搭上来,将士们只能用肉.身去抗这些妄想登城之人。
蔺阡忍带着年听雨的替身在刀剑中穿梭,最终站到了城墙的边缘。他一脚将身边爬上来的夷狄人踹了下去,俯瞰城下的场景。
夷狄人抱着攻城柱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城门,在无尽的夜空中发出沉闷的巨响,而门的另一边是年家军的将士用身体铸起来的锁,正在崩裂坍塌,坚持不了多久了。
蔺阡忍很清楚,年家军坚持不了多久了,眼下也唯有最后一条路。
只要他跳下去,华容昭在这边埋伏的人就会立即出手,届时定能拖到长缨骑和禁军前来支援
偏头看了一眼扮作年听雨的老六,蔺阡忍很是抱歉的开口:“拉着你跟我一起死,我很过意不去,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所以,陛下是决定跳下去吗?”老六问。
凝望这一边倒的战局,蔺阡忍闭了一下眼睛:“那我现在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吗?”
“陛下,可否给我们君上再多一点信任。”老六坚定道:“我们君上离开前既然说了他会及时赶回来,那就一定能赶回来。”
蔺阡忍道:“我并非不相信他,只是城门一旦破开,一切就都来不及了,我不能拿北境百姓的生命做赌注。”
“我们君上也不会。”老六道:“他甚至比您更加珍惜生命,他不仅珍惜自己的生命,同样珍惜所有良善之人的生命。”
这一点蔺阡忍是知道的,年听雨绝对是他见过的最惜命的人,也是他见过的人最有仁慈之心的人。
如果年听雨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他不会扛着巨大的压力修改律例,更加不会每年都往北境送物资和银两,同样不会亲自来北境赈灾。
但所有事都怕“万一”两个字,万一年听雨赶不回来、夷狄人攻破了北境的城墙,万一年听雨赶回来了也无济于事,那又该如何呢。
他不敢做这个赌,风险太大了。
如若只拿他一个人的命去赌,他愿意陪年听雨去赌这一把,可他的身后是大乾百姓和疆土,他赌不起。
蔺阡忍推开老六,跨上城墙的高阶,缓缓转了个身。
他面朝故土,背朝他乡。
最终合上了眸子,向后倾倒下去。
“蔺阡忍!”
蔺阡忍隐约听见了这么一声呼唤,大抵是死亡降临前的幻听吧。
蔺阡忍这样想着,便如期等待疼痛的降临。
从这么高的城墙坠下去一定会很疼吧,最终还会被马蹄与乱步踏的面目全非。
可那又如何,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然,疼痛并没有出现,他反而感受到了一股十分强大的拉力。
睁眼看去,蔺阡忍只见自己的手背后给拉住了,然后对上了年听雨发沉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