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单清泽没什么交流的欲望，他拿拐杖那委屈盘着的大长腿，语气和缓了下来：“为什么不回学校写作业？学校关门了？”
    单清泽低着头，没弹出来的笔尖在地毯上来来回回地拨着一堆乱毛。
    “嗯。”
    “是我耽误你的时间了？”
    漫无目的的手停了一下，然后又开始拨。
    “没有，是我没算好时间。”单清泽道。
    顾晴从鼻子里叹了口气，看着他那乌黑发亮王子般的脑袋旋，半晌道：“是我的错，耽误了你的时间。”
    “没有。”单清泽抬眼望他，眼睛里的光亮亮的，像一只家养的大狗。
    顾晴很少从这个角度看这个男生，因为这段时间的身体劣势，他一直都是以仰视的姿势和单清泽相处，所以每每会生出一种对方正在英雄救美的错觉。而此刻，他坐在沙发上，单清泽坐在地上。他从高处俯视着他，顾晴才第一次意识到，单清泽确实比他小几岁，是他的弟弟，是个还年轻的男生。甚至......顾晴瞥了一眼他手边散乱的书本......还是个正在上学的学生。
    “哎~~~”不知道为什么，顾晴如释重负般地抿起嘴角。可能是知道了他长久以来以为因为家境贫寒而没能读上书，又为了生计到处打零工，还要为了赚钱来伺候他这个半个月不洗澡都快臭了的老男人的穷小子，实际上还是在为人生努力的。顾晴这些日子以来糟糕与绝望的心情，忽然因为单清泽手边的几本书而明媚了不少。
    但是，一朝坐在沙发上俯视这个和自己一样的穷孩子，顾晴忽然就有了一种要好好当这个哥哥的决心。他决定等自己好了，一定要好好的对这个曾经用心照顾他的弟弟。用自己以前那些磕磕碰碰的经验，把这孩子拉扯成才！
    不！要从现在就开始！
    顾晴挪了挪僵直的大腿，坐正了些，脸上现出导师般的慈爱。
    “家在本市吗？”
    这语调......单清泽抬头看他一眼。
    “在。但有点远。”
    顾晴点点头，心里黯然。像单清泽这样生活的孩子，不用多问，原生家庭就和他的一样，一定是一个糊了屎的苍蝇窝，回去还不如在他家楼下凉亭待着清净。
    这一刻，顾晴忽然懂了。
    “你在我这儿学习吧。至少有空调。”
    “真的吗？”单清泽仰起脖子，看上去有些惊喜。
    “嗯。”顾晴菩提心大作，温和地点了点他那善良发光的脑瓜子，“写完作业在我这儿洗澡，然后睡觉，明天再回学校吧。”
    “哈！”面前的穷小子果然露出了向日葵般的笑容，“太好了！”
    顾晴挑挑眉，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飘过今晚的电费数字。单清泽在，他是不忍心关空调的。但是又有什么比得过少年人清澈甜美又带着感恩的微笑呢！
    钱是可以赚的，但少年人的前程却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有的！
    顾晴看着面前阳光灿烂的帅哥，心脏又漏跳了半拍。
    毕业这么久，顾晴很久没跟书本打交道了。这房子很小，书桌和餐桌是同一个。单清泽趴在平常他吃饭的地方埋头苦读，顾晴觉得这感觉很奇妙。
    过去的那四年里，他也曾这样日日夜夜地读书，为的就是有一天能逃离那个苍蝇窝，靠自己的能力过上还不错的日子。虽然现在也没能脱贫成功，但......顾晴看看自己这开着空调的小一房，虽然是租的，但好歹也算是个自己的小窝。还有空调，还有电视，还有......花钱雇来的帅哥。
    顾晴坐在沙发上，嘴一咧，乐了。
    生活还是不错的。
    就是工作还是得找起来。
    一个月过得很快，下个月初又要交房租了。想到这里，顾晴脸上的笑戛然而止，哭丧着脸没什么心情看电视了。
    为了单清泽能好好学习，他本来就给电视调了静音。看着干蹦的电视画面也没什么劲，他就索性关了，摸摸索索地走到餐桌的另一边坐下。现在两人又成了平时吃饭时候面对面的状态。单清泽抬起脸来看他。
    顾晴一脸慈祥：“你学什么专业的呀？”
    “动物医学。”单清泽的声音有点哑，听起来就是累了一天。
    “啊~兽医啊~”顾晴佯装听进去了，一颗心却还停留在他烟嗓的诱惑中。他想到了单清泽第一次给他发的那条语音里，黑夜无人的环境中那两声荷尔蒙爆棚的‘呵呵~’。那声音低沉，带着点慵懒，和这小子的一张青春无敌脸一点不配，但听起来却能让人酥了半边骨头，很容易想到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顾晴抓了抓耳鬓，为自己龌龊的思想跑偏检讨了一下。
    “兽医挺好的。现在人都爱养宠物，为宠物花钱很舍得，以后能赚大钱。”
    “是吧？”单清泽抬头，笔杆子还在手里握着，好像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顾晴也没什么心思真的和他聊什么专业前途，不过是没事找事和他说几句，没什么一来一往的交流，他就盯着对方手底下的书页上那只被横劈开来的狗看。看了一会儿，他发现这本教材好像不那么简单。
    “咦？”他歪歪脑袋，“你们医学生学这么难吗？”他抬起头来看着书的主人，“你哪个学校的啊？”
    单清泽也学得差不多了，看起来放松了些，支起身子撑了个懒腰：“j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