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有人附和,“是啊,他一个管家怎么跟老夫人说话的?荣家还懂不懂规矩?”
“这么说在荣家一个管家都可以骑到荣老夫人头上?还在她面前耀武扬威?这荣家老夫人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秦管家面色铁青地咬着牙,脊背终于弯下来,声音僵硬道,“老夫人心里不痛快,只管骂我就是,只要您愿意回去,我怎么样都无所谓,只是请老夫人三思,谁家过日子不会有些龃龉,牙齿舌头都会打架,何必要闹得不好收场?”
荣老夫人忽然觉得有些想笑,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她该笑不出来才是,她应当愤怒无助,纠结矛盾才对。
但她真的,就生出了想笑的念头来。
叫彩云的小姑娘特别爱找她说话,跟着先生学了什么也要来与她说,跟小伙伴想到了什么也要来告诉她,就前两日,彩云一脸领悟地来跟她说,“老夫人我知道了,做人不能太善良,会倒霉的。”
她那会儿还不知是何意,只当是小姑娘一时兴起的想法,但这会儿却轮到了她领悟。
可不就是会倒霉?她忍气吞声,得到的只有变本加厉的欺辱和轻视,都要她善良,都要她忍让,她就是三思得太多。
大家都是人,为何只要求她三思?反正自己都没多少日子可活了,她还有什么可思的?
“我自问嫁到荣家这么多年,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荣家的事,在内操持琐事,在外与人应酬,桩桩件件都是按着荣家的规矩行事,可结果呢?”
荣老夫人自嘲地笑了笑,忽然提高了声音,“诸位可知为何我会大过年的被赶出荣家?”
秦管家急了,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老夫人!你可要想好了,若你……”
“因为我身为荣家的老夫人,每日却要仰人鼻息过活,荣家家大业大,却不许我手里握有银钱,连我自己的嫁妆都不能擅动,我是想祈福来着,用积攒下来的微薄银钱给善堂的孩子们买了些东西,就只是如此,就被恶语相向驱赶出门,这便是我操持了大半辈子的夫家,这便是我兢兢业业温顺懦弱的下场!”
人只要肯豁出去,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她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惧怕的?
“我还不如善堂里的人活得自在。”
第913章 应得
众人哗然,只是这样的缘故?只是给善堂捐了点银钱?就要被赶出家门?
“难道不是她连自己的嫁妆都不能用这件事太荒唐了?”
“那可是荣家啊!不是都说荣家富甲一方,日进斗金,老夫人手里连个银钱都没有?真的假的?”
“可平日里看老夫人出门也是穿金戴银,不可信吧?”
“那些行头是身份地位的象征,荣家总不能让她素面朝天吧?关键得看她手里可用的银钱。”
“要这么说,那就不知道了,毕竟她贵为老夫人,也不需要她亲自买什么吧?”
秦管家只能竭力控制场面,“老夫人怕是误会了,老爷也是为了您着想,您是府里的老夫人,贵不可言,想要什么没有?老爷是怕您被人骗了,关心则乱。”
“他何曾关心过我?何曾关心过府里的女眷?我的女儿,就是因为他才会惨死在宁家!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根本毫无血性!”
这曾是荣老夫人最不愿提起的事,但不提,从来不代表没有发生过,只会掩埋在躯体内溃烂腐败。
她要亲手挖开来,这是她应得的。
“荣家的女儿,在他眼里只是与人联姻的工具,只要不顺他的意,哪怕死在他面前他也不会皱一皱眉,我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受够了在这个道貌岸然的人面前卑躬屈膝。”
这下彻底点燃了围观人群的好奇心,已经不单单是荣家老夫人过年期间被赶出家门这么简单,而是整个荣家的热闹,议论的动静将秦管家的声音彻底掩盖,他见状不好,赶紧回去了荣家。
荣老爷子还在气头上,觉得那女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在外面竟什么都敢说,看她是好日子过多了,不过当务之急是先将人弄回来,等人回来了,自己有的是办法将她收拾服帖。
“老爷,秦管家回来了。”
荣老爷子嘴角勾起来,“倒是挺快,人回来了就先关一关,清清肠胃,免得将外面乌七八糟的东西带回来,每日只给些水,让她好好反省反省,想清楚这个家到底谁做主。”
正说着,秦管家匆匆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老夫人也不知受了什么撺掇,不仅不肯回来,还、还胡言乱语,外头怕是要传开了。”
“你说什么?”
荣老爷子的笑僵在了脸上,显得格外狰狞,他操起手边的茶盏砸过去,“你个废物,一个老太婆都不能硬拖回来?你是死的吗?”
秦管家不敢闪躲,热水溅在脸上也不敢擦,“那个春和堂有护卫拦着,我带去的人……不是对手,且老夫人态度坚决,许多人都围着……”
“那又如何!她是荣家人,带她回来天经地义,谁敢拦着?”
秦管家一听,似乎明白了些许,抬头试探道:“老爷的意思有人阻拦就报官?”
荣老爷子上前一脚踹在他肩头,怒骂道:“蠢货!还嫌事情闹的不够丢人是不是?报官?你疯了吗?”
第914章 诚意
荣老爷子在原地转了数圈,咬了咬牙,恨恨道:“我本以为那个善堂是个无关紧要的,如此看来,是我疏忽了,恐怕它背后之人是想借着此事跟荣家要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