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她会醒来的,醒来时爷爷还会坐在她身边,耐心等她醒来:下次不要在这里睡了,容易着凉。
    明明他听上去没有一点生气失望的样子,但从此以后慕羽再也不敢偷懒。
    小时候明源山于她而言比昆仑还要神秘瑰丽,空间可以肆意变更,一草一木仿佛都有着生命似的。不久后她明白这些只不过都是阵法的作用,明源山的神秘依旧没更改,反而更进一步,在她心中成为了神圣不可攀的高峰。
    连时间也可以在这里静止。
    手中玉佩传来一阵阵凉意,她死死握住玉佩,好像只有握住它才能找到一点依靠,才能在一片黑暗中走下去。
    她拢了拢衣服,也不知是穿少了还是晚风实在刺骨,她打了个冷颤。问出的问题连她自己都认为实在十分孩子气:汤姆,你在吗?
    如果平时她有几百种委婉方式确认他的存在,可是今晚,在这座无比熟悉的山丘前,她想不出其中一种,似乎除了展现软弱再无他法。
    纳吉尼嘶嘶了两声,仿佛厌倦了周围环境,急不可耐地想要向新的地方探索。
    她从来不会期待任何答复,直接顺着小径向山顶而去。不想她才刚走几步,越吹越烈的狂风中便混杂了回应。
    我一直都在,他似乎也在纠结,也在小心翼翼试探着她主动袒露弱点的目的,只是一座山,只是一座房子,羽,没有什么大不了。
    夜色再深,小径再是狭窄陡峭,于她来说都如履平地。这座山的呼吸她都是熟悉的。
    没什么大不了?她重复了一遍,少女特有的婉转声调混杂着山风,将其中所有蕴含的情感拆解,这条路,山上山下,我走过无数遍。
    他想鄙夷这个女孩竟然一直放任这一软肋存在至今,想嘲笑她残留的天真幼稚,却发现他已经无法对女孩说出哪怕一句讽刺。
    玉佩的温暖舒适让他的灵魂都昏昏欲睡,女孩温婉的语调如同注入这片温暖的清泉,清凉与暖意让他莫名兴奋着,激动着。
    同样如同饥渴的旅人渴望甘泉,在这一刻,异国小山丘上,他也在渴求着慕羽新的故事。
    这是她的家,对她来说和灵魂同等重要的地方。
    如今这里却在毫无顾忌地向他敞开。
    刚学习阵法时要从山下一路爬到山顶,途中哪怕一棵草也能成为迷阵。在回忆往事时她一扫从前的沉静,只有这时她才真正像一个跳脱的十二岁少女。
    可惜黑夜总是善于掩盖一切。
    阵法很简单的,大概走了十几遍阵法再怎么变幻对我而言都同走平地没有区别,当我能破解阵法时才发现爷爷
    她停住了,停顿并不明显,在一片寂静中却显得格外突兀。
    爷爷布下了几十种保护阵法,在严厉背后,他始终默默关心着她。也是自那时起书上单薄的亲情二字才在她的世界中鲜活起来。
    凋谢得也迅速。
    然而在汤姆的世界中这两个字从来不曾存在过。
    凋零的记忆好像平白沾染了酸涩,又一点一滴蔓延至其余地方。不同于亲眼见证艾伯特格林格拉斯对达芙妮和阿斯托利亚深厚情感时勾在心头的倒刺,这样缓缓蔓延渗透的酸涩更像幼时偶然在山中摘到的青果。
    初时青涩酸牙,回味时果香长存,再一咬丝丝甘甜直入百骸。
    她咬了咬唇。
    爷爷一直很严厉。东方修道,初入门时辟谷打坐一天再正常不过。我经常偷偷摸摸跑到山下买蟹粉小笼包吃,有一次偷跑没多久就被爷爷发现,拼命地跑,滚了一身泥,被罚一个月不许吃蟹粉小笼包,提到这些事她似乎已经没有多少情感了,仅仅轻笑一声,我知道这些事情和金妮韦斯莱那堆琐事一样可笑,不用嘲笑我,也就今晚了。
    今晚或许依旧是她精心布置的陷阱。
    汤姆里德尔最初是轻视的,从上学起他就不耐烦应付女生的叽叽喳喳,厌恶那些女孩整天绕着无聊的小事打转。但慕羽平缓淡漠的语调却比金妮韦斯莱写在魂器上的文字更加刻骨生动。
    山丘还在清风中呼吸,这座山也许当真诡异,诡异到他开始幻想,或像是一幅幅画卷通过不知名的幻境自觉展现于他眼前。
    他能想象小小的女孩满身泥泞在山路上疯跑,小心翼翼下山偷吃,每一幅画卷都不受控制地在他的灵魂中翻滚。
    既是他想摧毁的美好,也是他毕生不屑一顾的光明。
    同样是他撕毁了一幅幅画卷,才得以让这个蓦然闯入他世界的少女,这朵飘忽的云彩,盛开于深渊的彼岸花留在他身边。
    会永恒的,毕竟标本也是永恒。
    一路上他都在认真聆听,从未插言,一如圣诞节前她穿行于戈德里克山谷那片墓地前,静默聆听他的罪恶。
    山顶终于到了。
    直到登上山顶慕羽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今夜她会将那么多脆弱向汤姆展露。也许是因为那抹诡异酸甜驱使,也许仅仅因为她也只剩下那么一个还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同伴。
    答案都不重要。
    她已经走过很多地方,伦敦,阿尔巴尼亚,挪威,看过黑湖朦胧的夜色,阿尔巴尼亚沉闷压抑的夜晚,奥勒松永不坠落的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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