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盲目信奉神、追求私欲的可怜人,会把东西捧到你们面前,你确实只需要享用贡品,再不用操心,到了这地步宁岳依旧不像面对一个敌人,倒像是在与老友谈天说地,他和你一起来了?
来与不来,有什么关系?送别您,我一个人就够了。我也知道来这的会是您,您还以为这里是我的家,相信我会将重要的物件藏在这,慕羽转动着面前的酒杯,执着地重复着,你们错了,也快输了。
时间过得真快,就是在这里,你爷爷用同样的阵法杀掉了强攻慕家的歹人。还是在这里,他抱着刚满周岁的你,乐呵呵向我们炫耀自己的孙女是多么乖巧可爱,面临着即将到来的死亡,他没有惊慌,更没有遭受算计后的恼羞成怒,甚至没有正眼看慕羽,说是送别,你其实是来享受的吧。看着我死在结拜兄弟的阵法中,你很开心。
他的话还没说完,慕羽不介意赠送这么点时间,贴心地等待着他艰难缓过一口气。
我早就做好了死的准备,所有人都难逃这一关,你一样,他也一样,宁岳还冲着她笑,她能辨别出那笑容中满是嘲讽,也满是无意义的悲悯,可笑的是即使明白消亡不可避免,达官权贵,帝王将相,仍旧憧憬着千秋万代,生生不息。小羽,这个时候谈输赢,太早,太幼稚了。
慕羽依旧没有应答,兀自转着酒杯,像是无言以对,又像是正极力思索着语言的破绽。直到见宁岳大概对她已无话可说,算着将咽气的点,她方才站起,居高临下看着即将消逝的生命。
长生不是您的道,您当然不会畏惧死亡。为苍生天地奉献,死亡大概还会成全您,血红的斜阳照在她的侧脸上,混合着地上弥漫的鲜血交织成诡秘疯狂的色彩,可您怎么知道,我眼中的永恒是什么样?
她直视着远处降落于山的太阳:像您这样,隐在暗处,沉默燃烧自己不为人知,有意思吗?栖桐大概一直和您有隔阂,责怪您的袖手旁观、明面上的不问世事,她笑了起来,一字一句越来越残忍,您大概还不知道,徐煜早就死了,这么多年来寄居在那座躯壳里面的是我那忤逆不孝的父亲。
她望着那双蓦然放大的眼瞳,仿佛这时所有情绪--愤怒,怨恨,不甘,压抑才一一找到了倾斜口:我杀了我的父亲,挖出了那具身体的元婴。你也想不到,那枚元婴成为了塑造他身体的材料之一,你昔日挚友的一部分同他紧密相连,不可分离。
宁岳似是想起身,然而这么一个微小的动作都难以做到。
牺牲大部分力量,一起将霍格沃茨打造成唯一的堡垒又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想获取力量地位,信仰、理念、思想不能在快饿死时凭空生出一碗饭、在寒冷时变出一堆炭火、在用钱之际赠予一座金山,它们太高尚了,高尚到虚无,因此于你口中的可怜人来说一文不值,形同垃圾。
你才是最可怜的,慕羽蹲下身,轻柔合上那双怎么也无法闭合的双眼,留不住挚友,也救不了苍生。
她拖起地上的尸体直接幻影移行到了后山那座孤坟前,坟旁已经多出了一个坑,里面放好了上等的棺材。她直接将尸体埋了下去,棺木自合,黄土掩埋,不消一会旁边便多了一座无名坟。
那杯分毫未动的酒被她悉数洒在地上。做这件事时她是极其郑重的,仿佛当真在祭拜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你们的时代结束了。
她送别的不是人。早在东方公布时她便应该来了,然而在这种事上她总有莫名的仪式感。
少一环都不行。
异变同样也是在这个时候开始的。
腰际忽地一阵滚烫,像是一块烙铁直直落在了皮上。慕羽很快分辨出是腰间悬挂的玉佩在作祟。
这些日子,她几乎要忘记这件爷爷给的遗物了。
她直接将其摘下,刚一握在手中,玉佩便开始灼烧手掌。仅仅是烧灼还不够,有一股力量开始潜入体内作祟,被晚霞晕得极漂亮的天空也变得血红起来。整座山似乎彻底活了过来,撕扯着想将她拉入不可知的幻境。
连着体内潜藏的那片灵魂一起。
来不及思考,她极速在地上画咒,与一块玉搏斗着。一缕黑雾从后而来,想要绕到玉上,被她直接隔开。
闪开,她语气算不上好,玉佩开始在地上扑腾,速度几乎与她画咒的速度不相上下,这是我的事。
不知是因为发现得快还是如何,终究是她更胜一筹,玉佩像是冷静下来了一样,不再发烫,安静地躺在地上,却再不复温润,甚至隐有裂痕。
不假思索地,她直接扬手将玉佩摔下山崖,然而方才还径直掉落山脚的玉佩竟然重新回到了腰间。除了那道裂痕,完好无损。
刚才的封印只是暂时的,谁也不知能保持多久。
慕羽立刻便将视线锁定在爷爷的墓碑上。她从来不相信鬼神报应。
明源山的阵法是爷爷布下的,她不过是开启了杀阵。
你想....她愣愣望着墓碑,晚风阵阵吹过,拂去了阳光热度,却直吹得她心底发凉,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