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一日黄昏时候,京都一处气派的府邸后院儿里,一个老者和一个中年人正躲在一起秘密谈话。
老者脸色铁青,手里的茶碗直接就把中年人砸的是满头的茶叶沫子。
“没用的东西!让你走一趟泰安,你空手回来就罢了,居然还打草惊蛇!”
中年人很是委屈,小声辩解着,“爹,你根本没告诉我到底要找什么啊!那个老东西更是一口一个不知道!我吓唬也好,利诱也罢,人家根本是软硬不吃啊!”
说罢,他还没忘了表达自己的意见。
“爹,那老东西家里穷的厉害,饭都要吃不上了。你到底要找什么东西啊,是不是调查错了?”
老者气的吹胡子,还想教训儿子,又有些心疼他的狼狈,到底忍了气骂道,“赵锦程,闭上你的臭嘴!那样东西找不到,咱家的荣华富贵就要到头了!你还当什么人上人,去军中喂马都遭嫌弃!”
中年人尚且不服气,应道,“咱家可是握着戍边军,我若是进军营,怎么也要做个军需官啊。当年,爹跟着大伯的时候,不也是做军需官嘛!”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了老者的肺管子,气的他一脚踹上去,开始撵人。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没用的东西!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中年人疼的鬼哭狼嚎,赶紧顶着一脑袋茶叶跑了出去。
若是邰家人这会儿在一边,一定能认得出这人就是跑到他们家里耀武扬威的那个。
原本被吓得从边关逃跑,这是回到京都交差了。
而这老者不必说,就是大将军那个不成器的二叔了,如今的赵伯爷。
所谓老子英雄儿好汉,放到赵二叔这里就是老子窝囊儿废物,当儿子的,把老爹的脾性该继承的都继承了,完全没有必要怀疑血缘的那种。
老伯爷气的厉害,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气。
这时候,一个老管家端着茶壶从角落走出来,重新给主子倒了茶,捧到手边,低声劝道,“伯爷,您也别生气了。老爷心性质朴,这般勾心斗角,他本就不擅长。之所以跑一趟泰安,顶风冒雪如此辛苦,还是孝顺您,想要为您分担。”
果然听了这话,老伯爷脸色好看了一些,低声冷哼道,“幸亏,他不过是个表面的幌子。当真把所有事情都交给他,我怕是气死多时了。”
说罢,他暗暗算算日子,又问道,“派去北边的人还没消息吗?”
“没有,”老管家继续劝道,“不过伯爷也不用担心,江湖人的手段多着了,不过是抓个小崽子很容易。之所以晚几日,恐怕是冬日风雪太大,赶路艰难。
“别说旁人,就是皇上这一行从行宫回来,也花了不少时日,如今才刚刚安顿下来。”
“这倒是,”老伯爷勉强认可了这个说法,嘱咐道,“一旦有消息,立刻禀报给我。”
“是,伯爷。”老管家赶紧应了。
伯爷起身,一甩藏蓝的蜀锦袍袖,去了最宠爱的小妾院子。
老管家赶紧喊了守门小厮问道,“老爷去哪里了,伯爷已经消气了,让他不用再躲着了。”
不想小厮却说道,“老爷已经出门了,听说是赵贵儿他们撺掇老爷去花楼去看花魁散心了。”
老管家低声骂了一句,“这几个家伙儿就知道撺掇老爷去那肮脏地方,被夫人知道了,怕是又要闹起来。”
小厮低头赔笑,不敢再说话,眼里却满满都是鄙夷。
当初他卖身的时候,怎么就眼瞎进了这伯爵府。原本以为都是大将军府一脉相承,自然家风清正,可以先做奴仆,之后再进戍边军,许是能立下战功赫赫。
哪里想到,一个娘肚子生出来的,可能是被世人敬仰的战神,也可能是贪财好色的怂包。
自从进了西府,他的前程没了,热闹倒是没少看。比如伯爷正在宠幸的小妾,原本就是他儿子从花楼带回来的。可以说,父子共享一个女子!
传扬出去,赵家的颜面肯定就是直接扫地了。
大将军在边关顶风冒雪,戍守北地安危,换回的英名,不够他这个二叔和堂弟祸害了!
不说小厮如何腹诽,被老爹寄予锦绣前程厚望的赵锦程一路出了府,坐车到了花楼聚集的街路,立刻就觉得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
街路两旁的花楼灯火通明,穿戴很“节省”布料的妙龄女子们,不时娇笑着打招呼,恨不得黏在男客们身上往自家楼里拉人。
一个相熟的女子眼尖,发现了赵锦程,赶紧就迎了上去,嗔怪着撒娇。
“哎呀,赵爷,您可是有一阵子没来了!您真是狠心,都不想娇娇吗?”
赵锦程被哄的心花怒放,手下在女子后边捏了一下,笑道,“当然想了,这不是过来看你了嘛!对了,听说你们楼里出了个花魁,走,带老爷我去验验货。当真入了老爷的眼,少不了你的好处。”
这个叫娇娇的女子假装吃醋,扭着身子不依,到底从赵锦程手里刮了一锭银锞子,这才抱了他的胳膊往里走。
这个时候,一辆华丽的马车突然到了门前,车后还有六个骑马的带刀护卫,强硬的挤开人群,护着车里的一老一少下了车,直接往花楼里边走。
花楼里的人自然都不是没眼色,瞧着一老一少衣着不凡,老鸨麻利的亲自上前接待,然后安排在了二楼的一个包厢。
那个包厢原本是赵锦程常用的,他自觉被抹了颜面,很是不满。
但老鸨行礼作揖,甚至不惜出卖自己的老迈皮囊,一直往赵锦程身上蹭来蹭去,最后恶心的赵锦程到底没有闹起来。
没一会儿,花楼中间的舞台上就布置好了,各个漂亮的女子陆续出来轻歌曼舞,哄得所有人都是心情舒畅。
眼见外边月上中天,有人忍耐不住,高声喊着,“怎么还不请悦心姑娘出来?今晚不是她的好日子吗?我们可都带着银子,等着抢下这朵花王呢!”
旁边也跟着起哄,吆喝道,“就是,就是!我们可都等着一亲芳泽呢!”
赵锦程这才知道,今晚居然是花魁初夜的竞价啊。
他顿时也来了兴致,想想在北地遭的罪,只有被窝里搂个花魁才能弥补这份委屈。
这般想着,他也跟着附和,“赶紧把花魁喊出来!”
第三百九十九章 花楼抢美人!
老鸨年岁大了,但还穿着一身绯色衣衫,头戴大红花,瞧着有几分滑稽,她就这么上了台,果然惹的台下众人哈哈大笑。
“我们要看悦心姑娘,谁想看你这张老脸啊!”
“就是,就是,轰下去,赶紧轰下去!”
老鸨团团作揖,笑得谄媚,“哎呦喂,老奴这一张脸能哄的贵人们笑一笑,就真是没白长一回啊!
“感谢贵人们今日来捧场,我们悦心姑娘在后边知道了贵人们喜爱她,也是高兴着呢。
“方才,悦心姑娘一直在梳妆打扮,调琵琶,盼着漂漂亮亮的出来给各位贵人唱曲子呢!
“贵人们若是喜爱悦心姑娘,就赏一些银钱,老奴也给悦心姑娘置办更多的衣衫首饰,最后还是各位贵人更养眼更高兴啊,是不是?”
她边说边挤眉弄眼,显见这个“养眼”不只是容貌,更是把悦心姑娘当盘菜,整个送出去了。
台下众人立刻有一个嚷道,“吕某赠银五十两,给悦心姑娘添件新衣裙!”
随后又有一人附和,“江某赠银子八十八两,给悦心姑娘添对儿镯子!”
有人带头,其余人都不肯丢了颜面,纷纷跟着打赏。
赵锦程当然也不能示弱啊,开口就道,“本大爷今日还没见到悦心姑娘呢,但总要表表怜惜之心啊,一百两,本大爷打赏一百两!”
老鸨高兴,刚要恭维几句,楼上包厢里就有人喊道,“黄老爷打赏二百两,立刻请悦心姑娘出场。”
老鸨立刻行礼应下,脸上笑的像开了一朵菊花。
赵锦程自觉被楼上打了脸,这神色就有些不好。
抢包厢就算了,如今居然风头也要抢,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置气想要吆喝几句,但这个时候,悦心姑娘终于出来了。
二八年华的女子,眉目如画,墨发如云,丹凤眼尾翘着,好似含着一汪春水,走起路来弱柳扶风一般,细细的腰肢,一把就能握住。
有个客人许是觉得惊艳,高声赞了一句,这就惊到了美人,微微嘟着樱桃红唇,三分委屈七分害羞,这模样真是直接扎到男人心里,拔也拔不出。
这样的美人就适合搂在怀里,慢慢哄着,慢慢宠着……
不得不说,北地美女也多,但大半都是明艳大气的类型,论起柔弱无依惹人怜惜疼爱,还是南边来的女子更擅长。
这不嘛,出身江南水乡的悦心姑娘只一个出场,没有一句话,就把所有台下的贵人变成了饿狼,努力装作文雅的饿狼!
赵锦程更是口水都要淌出二尺半了,扯了长随的袖子一迭声的嚷着,“极品啊,这可是极品!今晚一定要拿下!”
长随赵贵儿心里得意,还没忘了邀功。
“那是当然了,小人差点儿跑断了腿儿,就忙着给主子物色这样的极品美人呢。这不,主子一回来,小人就赶紧请主子过来了。幸好赶得及,否则这样的美人就被旁人摘去了。”
“好,赏,必须赏!回家自己去账房领十两银子!”赵锦程打赏的大方,但眼珠子可一直盯在台上没动过地方。
悦心姑娘抱了琵琶,挡住半张脸更是惹人觊觎,开口就是吴侬软语,每一句都像羽毛抚在心上,让人心痒痒!
一曲终了,人人都好似沉浸在美妙的音色里,其实暗地里偷偷吞口水都来不及呢。
悦心姑娘抱着琵琶行礼,娇弱的好似要昏倒一般,可怜兮兮望向众人,好似求安慰的猫咪。
众人醒过神,轰然叫好,这个夸赞,那个打赏,力求在美人跟前露个脸儿。
最后,终于哄得悦心姑娘红着脸,盈盈下拜道谢,然后回去了后边。
老鸨再次上了台,笑的脸上菊花彻底盛开了。
“各位贵人也知道,老奴这楼里啊,七八年才养出悦心这么一个好姑娘。老奴实在是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就盼着她能找一个良人依靠。
今晚说起来,就是悦心的新婚之夜,只不过要看各位贵人哪个更疼爱她了?
“春宵一刻值千金,各位贵人开始打赏吧?谁的赏金高,对悦心姑娘也更是疼爱,自然就是今晚的新郎官了!”
立刻有龟公开始敲起了传花鼓,只不过这次传的不是花,是银子。
万千饿狼却只有一块肉,那绝对是要争破头的!
从五百两银子,一路叫价到两千两,争抢的越发炽烈。
但到底只是一个女子,一夜露水情缘而已,最后定格在两千五百两的时候,就没几个人再开口了。
而这两千五百两正是赵锦程喊出来的,他得意的望向众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恨不得鼻孔抬着望天儿。
老鸨也以为价格差不多了,欢天喜地的刚要开口,就听楼上包厢喊了一句,“三千两!”
楼下众人哗然,都是看着赵锦程幸灾乐祸,又好奇楼上是哪个猛人啊,三千两买一夜春宵!
赵锦程自觉忍让了两次,这第三次被打脸,楼上的人就是明晃晃要同他结仇了!
他气的跳脚,高声质问,“楼上什么人,藏头露尾?有没有胆子出来亮亮相!敢踩着本大爷的脸面往上爬,真当本大爷好欺负了!”
楼上包厢静了一会儿,就在赵锦程以为楼上的人害怕了,还想再乘胜追击几句的时候,包厢门一开,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
中年文士摇着扇子,没说什么话,但楼下有眼尖的人已经倒吸一口冷气,纷纷压着嗓子惊讶议论。
“是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