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隻在他的逼视下,把眼睛垂了下去,酝酿半天了半天,“我有事的。”
宋莘:“什么事?”
梁隻这个人很敏感,很容易捕捉到别人情绪的变化,他觉得宋莘说话的语气带着丝不耐烦,心里面一急,把扭捏半天无法开口地事就像倒豆子一样说了出来。
他说话全程都低着头,说完话后宋莘也不出声,两个人都安静的诡异,梁隻内心的不安又无声地变大了。
他能察觉到对方的视线此刻正停留在自己的脸上,他不敢抬头去看宋莘,只能低垂着眉眼,“对不起。”
空气还是安静的可怕,梁隻就像是等待审判处刑的罪人,而审判官就是宋莘。
“为什么又道歉?”
依旧是那道有些冷清的声音,可这次梁隻竟然从里面听出了一丝温柔,不过他猜想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梁隻缓缓抬头,眼睛里面闪烁过错愕和懵懂,就好像没听懂刚才宋莘说话是什么意思一样。
宋莘直视他的眼睛:“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宋莘话说的很慢,梁隻感觉就像有一个个舒缓的音符敲在自己的心间,心里面暖暖的,很舒服。
虽然宋莘这么说,梁隻还是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毕竟答应宋莘的事情却没有做到。
在内心深处的懊恼和不安的催发下,梁隻开口问:“你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说完之后梁隻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困窘感漫遍全身,脸部和脖子耳根旁都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梁隻以前还觉得自己脑子是活络的,可是一对上宋莘就变成了死脑筋,不对,比死脑筋还死板。
可能是察觉到了他的窘迫亦或者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暧昧奇怪的问题,宋莘没有揪着他这个奇奇怪怪的问题不放,宋莘伸手指了指梁隻抓在手心的瓶罐,问:“这是什么?”
梁隻微微抬头,顺着宋莘的视线,看向了自己手里的罐装饮料,顿了一下,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橘子汽水。”
宋莘笑了笑:“哦,原来你这么喜欢橘子味呀,连汽水也是橘子味的。”
罐装汽水刚从小卖铺的冰箱拿出来不久,表面往外冒着水珠,握得一手冰凉。梁隻摩挲了一下瓶子的表壁,钝了好一会儿,把橘子汽水递给宋莘。
宋莘眼睛微微瞪大了,怔愣片刻,“给我的?”
梁隻点了点头,看着宋莘合拢搭在雪红瓷砖上的手,诚挚道:“希望你喜欢。”
宋莘没说话,也没有动作,过了大约十几秒之后,梁隻看到那拢在一起的手展开了,并缓缓靠近橘子汽水。
“谢谢。”
伴随着这道声音,梁隻看到表面冒水珠的橘子汽水落入了宋莘的手里,似乎有一瞬间,自己好像还触碰到了对方微凉的指尖,顿感手掌一阵酥麻。
宋莘手里抓着汽水,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扭头去看身边的人,对方呆呆地盯着自己微摊开的掌心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莘:“你叫什么名字?”
梁隻闻言从呆愣中回过神来,但是不过片刻,好像又出神了,眸色闪了闪,开口回道:“梁隻。”声音亮但缓,似乎在回答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宋莘闻言微眯了一下眼睛,重复道:“良知?是孟子说的那个'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的那个良知吗?”
梁隻闻言摇了摇头,他情绪一直不外露,平时经常冷着张脸,因为刘海遮眼外加常年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经常给人一种阴郁冷淡的感觉,很难在他脸上捕捉到其他的情绪。
但一听完宋莘的话,梁隻眉毛轻皱,嘴唇微抿着,他急了,是那种他本人都意识不到的急。
似乎觉得让宋莘知道自己的名字是天大的事,他开口解释道:“国家栋梁的'梁',隻……”
梁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名字里面的后一个字,眉毛肉眼可见地以更大的幅度皱了起来。
正不知道怎么办时,他余光瞥见了旁边盆装的多肉植物肉瓣上面的水珠,他伸了一根食指,轻轻捻了一滴水珠,然后以指为笔,以水为墨,用瓷砖作纸,在冰凉的瓷砖上面写下了“隻”一字。
梁隻写完,手还没收起来,忙抬头去看宋莘,“是这个隻。”
可意料之外的是宋莘看了一眼那瓷砖面,又看向他:“没了。”
梁隻本来还有些不明所以,可等他看了刚刚他写字的那块地方,那里除了残留有点水渍外,没有半分写过字的迹象。
梁隻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眼睛一直看着瓷砖面,眼里满是无可奈何。
忽然他看到本来光滑的雪红瓷砖变成了纹理分明的白净掌心。
梁隻感觉喉头一紧,他咽了一下口水,木木地抬头去看宋莘。
宋莘语调柔和:“写我掌心吧,刚没看清。”
梁隻听了这话顿时感觉呼吸一滞,他颤动着睫毛,他看着举在他身前的手,抬眸发现宋莘一直看着他,就像个耐心的等候者,眼里没有半分不耐。
梁隻把右手握成拳,过了一会儿,微微拢开了,慢吞吞地伸出一根食指,缓缓靠近一直等在那里的“纸张”,指尖触碰到肌肤的一瞬间,梁隻感觉自己的指尖就像碰到了一团火,燥热顺着指端爬向掌心再渗进全身上下。
梁隻一笔一划地书写着,就像一个刚学会写字,要把自己写的最好的字上交给老师检查那么郑重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