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从一个又变成了两,据说要分男女,方便居住……
不说邰家人在山林里干活儿干的热火朝天,只说百里的北地行宫附近,被征了徭役的百姓们也在挥汗如雨。
行宫久不住人,不只需要修葺,各处院子的野草都有一人高,整理起来很是不易。
但这还只是累一些罢了,那些运气不好,分配去修路的百姓就惨了。
官路上坑洼之处要铺满碎石,夯实。
碎石要从山上开采,敲打,板车运送,件件都是力气活儿。
偏偏天公不作美,从大伙儿到了干活儿地方,就一直在下小雨。
阴雨连绵,湿冷的空气好像能钻到骨头缝里,怎么也挡不住。
家里日子好一些的,带了厚衣裤、厚被褥,但总会被雨水浸透,沉重的好像石头一样压下身上,不干活儿都累一身汗。
人多了,当然没有那么多住处,给督工交了好处银子的,还能分个破房子,其余人就只能自己动手砍树枝搭建一个临时的棚子。
再说吃饭,早起清汤寡水一碗高粱米粥,中午一碗小米粥,晚上干脆就是混浆浆的泥水汤子了。
这般,不过七八日,很多人就迅速消瘦下去,甚至开始流鼻涕发烧,眼见要病倒了。
刘家村和张家村,还有三岔河的乡亲们因为来自一处,也被分在一起干活儿,总共一百人负责五十里的官路。
一日里累死累活儿也就能修好二三里,眼见前路漫漫,别说年岁小的后生,就是中年汉子也忍不住绝望。
这日中午,秋雨突然就下的大了起来,众人眼见督工的官差们都找地方避雨了,他们也赶紧进了破庙,七手八脚升起几堆篝火,众人挤在旁边烤了好半晌,身上才有了一丝热乎气。
有年轻后生想家又遭罪,忍不住就小声哭了起来。
旁人叹气,跟着抱怨。
“这活计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怕是一个月也干不完!”
“是啊,走到时候,我还和家里说半个月就回去呢!”
“干活儿还不怕,我是怕大伙儿都病倒,小三子昨晚烧的都说胡话了。”
“早知道出来时候把我爹的棉袄也带着了!”
不知道谁提起了邰家村,语气里满满都是羡慕。
“邰家怎么那么好的运气,居然都出门了,这次徭役都没来!”
“是啊,少遭了多少罪,兴许还捡了一条命呢。早知道我也不来了!”
也有人脑子清醒,嗤笑道,“人家邰家不来人,不只是运气好。人家也有底气,罚银可是一人三两啊,人家说交就交了!我家……别说三两了,就是三百文钱也拿不出!”
这话听的人都低了头,默默不说话。
人比人,气死人,差别就在这里……
他们在烤火说话,根本不知道旁边的小屋子里也有人在躲雨。
一个年轻贵公子披着玄色披风,身后是两个带刀护卫,还有一个随从在忙前忙后护着火堆。
随从听着隔壁闲话儿,就小声同年轻贵公子说道,“公子,这些人好像是老爷子那附近的乡亲啊?”
年轻贵公子点头,低声问道,“工地上吃住当真很差吗,这一次不是从各处运了粮食过来吗,一日总有一顿要给民工吃饱啊?”
随从冷哼,应道,“公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都是雁过拔毛的脾气,运再多粮食也不会吃到民工嘴里啊。再说,今年北地难得丰收,他们是盘算着各家都有点儿余粮,民工们会自己带干粮,所以才更猖狂。
“我昨日偷偷去看了,大锅里熬的米粥根本就没有米,怕是耗子吃的都比民工好!”
他是穷苦出身,忍不住替民工们抱不平。
“大伙儿都在家里好好秋收了,一道命令就被抓来干活儿呢,偏偏还不给吃饱饭,又风吹雨打的,怕是不出两三日就要出人命了!”
不必说,这年轻贵公子就是六皇子了,也是出入邰家的黄康成!
他皱了眉头,手下轻轻抚摸着袖里的匕首,目光落在脚下的靴子上,那是姨母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他眼底多了几分暖意。
“罢了,等我想想办法……”
半个时辰后,落雨就小了很多,甚至慢慢完全停了。
众人都是高兴,赶紧抓紧干活儿,否则一日的活计完不成,他们就要熬夜了。
督工的官差们根本不管什么原因,别说下雨,就是下刀子也不成。
到时候鞭子会无情落下,谁也扛不住!
转眼又是两日,工地里陆续有更多人开始咳嗽和发烧,哭声一片。
有人闹着要回家,“我不要死在外边,呜呜,我要回家!”
有人开始煽动吆喝,“不如大伙儿一起都逃跑吧,法不责众,就是被抓了也不会把咱们都杀了!咱们可是有两千多人呢,谁敢死这么多人啊!”
“对,跑吧。就是被抓到打死,也要死在自家。这么不明不白的埋在这里,我娘都找不到我!”有人附和。
也有人胆子小,“不行,不行!咱们都是有名册的,万一连累家里都被下狱,到时候怎么办!”
“跑也不行,留下也不行,到底要怎么办!这该死的朝廷,该死的徭役!”这是脾气暴躁的,已经开始摔东西撒气了。
刘家村和张家村、三岔河的百十人也病倒了一大半,同样愁眉苦脸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