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的夜里,总得留人防着野兽。
白芷摇头,“我不困,你先睡会儿~”
“我可不像你那么娇气!”卓翎嗤笑。
白芷翻了个白眼,“你可以娇气一点的,我又不是你那两个弟弟!”
白芷起身,也抱着卓翎,在她胳膊上摩擦生热,“不要总是习惯照顾别人,也照顾下自己好不好?”
卓翎闻言,顿了顿才回答:“一个家,总得有人愿意照顾他们,他们压根不会照顾自己……”
卓翎的鼻子有些酸,这些年来,总有人夸她,秀外慧中,精明能干。
没人觉得她也会委屈,也会难过,也会暴躁易怒。
只是这些情绪,她统统都会藏起来,谁也看不见她的脆弱与无助。
弟弟面前,她永远坚不可摧。
“我明白的,翎姐姐,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大多数时候,女子更擅长照顾别人。会照顾别人,也是翎姐姐闪闪发光的地方,我觉得这样的人真的很好,好的无可挑剔!但是啊,照顾别人的时候,翎姐姐也可以照顾照顾自己嘛!”
“就算是卓遥卓泓不喜欢吃兔子,你也可以在桌上摆上一盘兔子!”
“你也不必为了他们远嫁,卓遥与我说过,长姐如母,他虽然说话总是不好听,脑子拐不过弯,但他真的敬你,爱你。有谁会希望自己的家人过得不好呢!他一定希望你能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他能看得到的地方,能保护到你的地方。”
“所以你不要委屈自己好不好?他们要过得好,你也要过得好!好不好?”
白芷说完,是长久的沉默,只有卓翎深深浅浅的呼吸,以及断断续续的抽泣。
好不好?
好。
卓翎无声地回答。
白芷像一把锋利的刀,一层一层剖开了她伪装的面具,剖开她坚硬的躯壳,剖开她镇南王府嫡长女的骨血,直达她脆弱的心。
尖刀划过,凋落层层心瓣,花心里紧紧包裹住的,是一个恣意张扬的卓翎。
开心也好,流泪也好,所有情绪都只为她自己的卓翎。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哭到整个袖子都湿了,眼睛睁着都觉得有些费力,卓翎才抽泣着开口,“让我哭你很开心嘛!”
“冤枉啊!姐姐!我也哭了好不好!”白芷惊呼。
二人对上目光,眼睛都肿了。
忽的,二人破涕为笑。
卓翎伸手擦去白芷的泪水,道:“爱哭鬼!”
白芷也用袖子在卓翎脸上一顿抹,“谁还不是!髒死了!”
“今晚咱们谁都别想睡!”白芷狠狠道。
“为何?”
“聊天啊!”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聊的。”卓翎扭过了头。
“我倒是有许多想与翎姐姐聊的,你听不听?”白芷露出八颗牙,笑得灿烂。
卓翎眼里含笑,嘴里却不饶人,“不想听。”
于是二人就着夜色,围着篝火,聊了一整晚。
聊喜好,聊厌恶,聊口味。
聊白芷与卓遥如何结缘,聊卓翎与孟瑛的往事,聊两个弟弟的糗事,聊了许多许多。
最后聊起了梦想。
卓翎望着漆黑的夜空,眼里装满的星光。她说,她想上战场,不为别的,她觉得自己并不会比那些男子差。
“去试试呗!”白芷道。
“说得容易,自古以来,从未有之!”卓翎反驳。
白芷拍了拍卓翎的背,“去!我支持你!你可是关系户!去你爹爹面前撒泼打滚,磨也要磨上战场!到时候我亲自给你披上战甲!”
卓翎凝神望着白芷,不禁失笑,“你像个孩子。”
“那挺好!”
卓翎聊着聊着一点也不困了。
她曾以为,势如遮天的卓家,带给她的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权力与前途。
可却没想到,这些权力与前途让她甘心沦为奴役,日复一日的为卓家的盛大,吐丝,织网,作茧自缚。
她穷尽一生,织出了一个富丽堂皇的茧房。这个茧房让她志得意满,让她得意洋洋。
可白芷的到来,却像是唤醒了她封印多年的自我。
她醒了,便不会再甘愿沦为卓家操控的工具。
她得破茧,才能成蝶。
卓翎捏了捏白芷的脸蛋,“谢谢你,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白芷好奇问道。
想通了要为镇南王府选一条正确的路。
卓翎笑了笑,“不告诉你!”
破晓时分,二人才打了个盹儿,所幸平安无事,没有被野兽袭击。
虽说此二人,陷于深谷,却是一点也不急躁。睡了个自然醒,睡到肚子饿,才起来觅食。
昨日的兔子可能因为小崽子太多,没能连夜搬家,又让她们逮着薅了一顿。
吃饱之后二人才想着逃离的事。
经过一番查探,两人得出结论,这地方逃不了,只能穿过密林,离开山里,兴许才能找到出路。
但是现在她们手上只有一把匕首,阳燧与火镰,和那破破烂烂的衣衫。
可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
两人连着杀了好几只兔子,烤熟作为食物来源,一头扎进了茂密丛林,直向北去。
秋季的森林,第一严峻的问题便是温度。森林里的气温比外面要低上好几度,让衣衫单薄的二人实在有些难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