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一口点心差点噎死她。
周礼捻上桌上的糕点,迅速而精准地投进了白芷的口中,“你这人呐,不能领军,不够狠心。”
白芷嚼着糕点,嘟囔道,“要你批评我!”
“这不是批评,你要知道,有那么多姑娘老人孩子,正是因为你的心软而活着,宝城那可是十岁孩子都上了战场。哎,天生我材必有用,血冷血热谁也不能说谁不好。”
白芷:“要你安慰我!”
周礼轻笑,“得了,等着吧,我去指挥,你把甲脱了,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现在这个孩子就是我们丹宁城的希望,若是我们能坚持到黑虎回信,就算赢!”
“若是等不到,我会敲响城墙上的锣,你带着老弱妇孺,从西城门全撤去云县,你还可以用这个孩子去要挟黑虎,要他收留你们。”
一听这话,白芷眼泪呱的就冒了出来,许是怀孕让她愈发多愁善感,她听不得这种交代后事的话。
周礼远没有想到孕妇那么难缠,两句话又把人家说哭了,他无奈地笑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护好肚子里的孩子,你尽管放心,这城门我守得住,就宝城那群病秧子,根本破不了我们城门!”
白芷努力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哭是没有用的,她破涕为笑,“也是,菜鸡互啄嘛!等会你去战场上让士兵们喊,加入丹宁就给他们治瘟疫,没准他们就投降了!”
“这倒是个办法!等着吧。”周礼收拾好一应文书,转身就要离去。
“等等!”白芷喊住了他,“你不穿战甲?”
“穿了多不吉利!我可不想灰扑扑的。走了!”
周礼没有回头,只留下洒脱的一句话,他的步伐也没有一丝沉重,而是充满了昂扬的力量。
他从未畏惧过死亡,他唯一怕的,是活着的时候畏缩又窝囊,未曾绚烂绽放而已。
白芷很安心,脱下了沉重的战甲,一身轻松。
她找来了几个侍卫,他们几人是当初从孟问荆的兄长手里骗来的,“以你们的身手,带问荆离开这座城应当是轻轻松松吧?”
“那是!”侍卫们得意道。
“那便带他走吧,这里太危险。”她没法保证他的安全。
几个侍卫生死见惯,这些日子跟着白芷也算摸透了她的性子,她是个以微弱之躯抗万钧之难的女子,他们是明白的。
“不是,城主大人,白姑娘,我们卖身契都籤给你了,让我们上战场呗!我们几个一人能抵几十人!”
“卖身契还给你们,现在我要孟问荆平安。”白芷沉声。
几个侍卫自己安排了一番,有人接了护送孟问荆回荆地的任务,还有人选择留下。
白芷微微颔首,以茶代酒,感谢他们的共同进退。
周礼数次想劝宝城的土匪和谈,但对方可能是染了瘟疫,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决心,拼死也想占有这块土地。
周礼只好在东面的山上阻击他们。
城中看起来一片安宁,可每个人的心里都如擂鼓。
乾等不是事儿,即使已是弹尽粮绝,白芷也不停歇地动员百姓,安排着后续的粮草兵器,至少让周礼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莺红楼的姑娘们有的开了客栈,有的学了女红,还有人依旧选择接客,这日她们关了自家的铺子,来找白芷协调调度。
十几个姑娘齐刷刷地出现在门口,每人手里都抱着自己的粮食,有人还抱着自己纳的鞋底,白芷泪煳了眼。
说是感动,但是更多的羞愧。
她一边安排姑娘们整理着百姓们捐的粮食,一边让人用麻绳绑着草甲,愧不敢当,“还说让你们过好日子的……”
“说那么多作甚,现在日子还算好过的了,诶诶……你可别搬这么重的东西,要滑胎的!”鸨妈妈激动道。
现在的鸨妈妈可是幼婴堂的管事妈妈,战乱让这个地方的弃婴多如牛毛,白芷专设幼婴堂收容这些孩子。
鸨妈妈年纪大了,也没办法再拥有自己的孩子,就揽了这活,有时还会接收无家可归的妇人,培训些助产技能。
她见着白芷这有了身孕,还乾重活,利落地就抢走了她手里东西,“可不能干这种活,你喊一声,我们就来帮你了!”
白芷讪讪缩回了手,“呃……那便多谢诸位。”
“话说你那肚子,几个月了?”有姑娘问她。
“三月多了吧,应该快四个月了。”
“那孩子的爹是什么样的人呐?快说来听听。”姑娘们一边干活一边八卦。
白芷一想到就气,轻讽道,“还能是什么人呐,睡之前说什么要把甘云宝柴做聘礼,睡完人就跑了!”
有姑娘扑哧笑出了声,“亏你还天天说什么找男人要擦亮眼睛,你瞧瞧你自己,这算怎么回事?哈哈哈!”
“可不是嘛,看走眼了呗!”跟人调侃,让白芷心情好了许多。
“哈哈哈哈!你眼光也不咋的!”
“不过,这孩子你尽管生,那男的不养,我们给你养,我们那么多人还养不起一个小娃娃嘛!”
“是咯!一人匀出一口也得把他养活!”
“反正我这辈子,应该生不出孩子了,我把他当亲娃养!”
……
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一次又一次地让白芷湿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