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便随着那条路,带着孟瑛拼命逃走。
他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孟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来不及去想今后的辰国会是什么样子。
总之,让孟瑛活着,就是孟裕作为皇帝下得最后一道旨意。
身后是无穷无尽的追兵,前路一片茫然。
他将孟瑛横放在马身之上,他则坐在孟瑛的后面。
又是一阵箭雨来袭,为数不多的黑甲卫负隅顽抗,挡着挡着,只剩下几人。
看到前方有一小队人马,魏良对剩下的几人发号施令,“抢了那几匹马!”
好在剩下的人都是精英,三两下便解决了一队人,抢夺了几匹马。
魏良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几匹马是好马,所以才冒着被追上的风险抢夺下来。
几人突出重围。
快马踏着泥泞,飞快的入了山间小径。
没有地图,没有目的地,就这么拼命地逃。
只要永不停歇,他们的部署与消息就永远追不上他们。
魏良一生都想不到,他这一辈子唯爱的马术,竟是在此时此刻派上了用场。
多少次赛马,他都能勇夺第一。
现在也不例外。
他奔驰着,不知跑了多远,不知跑了多久,直到天色越来越暗,马儿的速度才慢了下来。
再快的马也会疲累的啊!
魏良变得有些狂躁,他使劲夹着马腹,“驾!走啊!给我走!”
剩下几个黑甲卫的马也渐渐疲软,他们对魏良道,“丞相,这马不行了,只有这匹马还能走!”
魏良转头看着那马,果然神采奕奕。
是好马!这让魏良心痒,他有些想牵回家。
他翻身下马,背上一阵疼痛,让他胳膊有些抬不起来。
他转头,发现自己背上插着好几根箭,应该说是很多根,就像个刺蝟。
他竟然没有发觉。
这都没死!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般身强体壮了?
他让人将孟瑛转移到另一匹马上,他也想骑上去,却是忽的抬不了腿。
痛觉这时才缓缓袭来,让他全身无力。
他喘着粗气道,“你们……谁……将宁王……送到……安全的地方?”
黑甲卫看了看魏良,又互相看了看,“丞相的马术最好,刚才险些追不上!”
“这些弱马实在是不行,追兵很多,我们得设置障碍,不然谁也逃不了!”
“对,北面就是漆雾山,我记得那儿有一片杏林,杏林有一条小径,小径尽头有一棵枣树,枣树背后是一个山洞,这山洞极其狭窄,仅通一人,一般人发现不了这个山洞,不如让王爷从那处逃生?”
“我们是王爷的旧部,以前跟他去过那个地方,那地方的村民是王爷安顿的,他们应当会伸出援手。”
“也行,我们就骑着这疲马朝几个方向走,扰乱视听,拖延时间。”
“只是……丞相你可以吗,你中了好几箭……”
魏良强掩下自己的伤痛,笑了笑,“行啊,都没中要害,帮我把背后的箭折断。”
黑甲卫犹疑,却也照做,一挥剑斩断了魏良背后插着的箭羽,魏良疼得颤抖,也强忍着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随后,黑甲卫又挥剑斩断了彼此背后的箭。
他们都中了箭,不止魏良一人。
所有人都在强装澹定。
他们只道魏良是马术最好的人,将他与孟瑛扶上了那匹最好的马。
魏良交代一番,让他们前往最容易溷淆视听的方向留下足迹,随后,他勐地一拍马屁股,朝事先约定好的方向奔驰而去。
最潇洒的人,配最好的马,追最快活的风!
他从前便以此为人生信条,攒钱买马,赛马,一马当先。
而此时,他跑得飞快,什么风也追不上他!
他分秒必争,与时间赛跑。
多耽搁一刻,孟瑛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小。
他在天完全黑之前就穿过了杏林,正好了杏子成熟的季节,他看孟瑛始终没有醒来,想来是精疲力尽,便随手摘了几个杏子,塞进了衣兜里。
他背着孟瑛进了他们所说的山洞,箭簇还嵌在皮肉里,痛得他闷哼一声。
孟瑛个子比他大,只是孟瑛现在瘦的不成样子,他勉强能背动。
山洞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起初他还能背着孟瑛艰难行走,可到后面石壁直碰头,他只好选择将孟瑛放在地上,拖着孟瑛走。
他顾不上孟瑛的伤口在粗粝石子上摩擦,他只能拼命地走,一直走,没有回头路。
这山洞好长好长啊!
像是没有尽头,洞内滴滴答答的水滴清晰可闻,还有他口鼻之间因伤痛发出的闷哼。
魏良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最后实在痛得难以动弹,他才停下来歇了歇。
他坐在孟瑛身旁,不禁苦笑出声,“为什么我要受这苦呢?”
他明明只想好好活着,赛马,美妻,尽情地嘲弄欺辱过他的人。
魏良虚弱地垂下手,像是已经抬不起眼皮了,连手都抬不起来,马上就要睡过去。
他自嘲着,却没想到孟瑛却出了声,“魏良……”
声音虚弱至极,却与记忆中的声线重合,旷古悠远。
“魏良……别睡……”孟瑛有些张不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