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录事对李长安把孟浩然搬出来并不惊奇,他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老夫说今日办不了,就是办不了。
故意难为李长安的意思已经摆在了脸上。
李长安眯了眯眼,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这老头恐怕不是想要难为她们,而是冲着孟浩然去的,故意落孟浩然这位新县令的面子。
孟浩然毕竟是空降的县令,在这沾亲带故的县衙中就是一个外人,据李长安所知,那个县尉就和孟浩然不太对付,就连宁村的村正针对自己此事,十之八九也和那个县尉有点关系。
小地方就是这样,沾亲带故,熟人抱团,比起长安来反而更难融入。
是王县尉的意思?李长安冷不丁道。
孙录事脸皮抖了抖,不耐烦挥手要将李长安等人赶出去:尔等庶民,若是再闹事,休怪老夫不客气。
他的确是得了王县尉的示意,让他们难为一下那个外来的县令带过来的人,只是此事他心知肚明也就算了,被李长安当面挑破还是让他有些恼羞成怒。
本是同僚之间帮点小忙,到了李长安嘴里倒像是他成了王县尉的门下走狗,唯王县尉命是从了一般。
孙录事已经做好了李长安还要再纠缠他一番的准备,谁知李长安听完他的话之后只是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就走。
可惜啊可惜。
孙录事听到李长安嘀咕,此时李长安已经走到一半了。
他有心想问为何可惜,却碍于自己的脸面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可坐着也不安稳,仿佛屁股下面生了火炭一样。
箭射出头鸟啊。李长安已经走到了屋门前,这就要迈出门槛了。
末了,孙录事终于压不住自己心中那股莫由来的焦急,他倏忽起身,厉声道:站住!
李长安扭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孙录事还有何事?
孙录事走到李长安身前,双手一张一合,把门关上,面前的门忽然被关上吓了站在门外等待李长安的冯娘子等人一跳。
娘子?
门外响起冯娘子焦急的问询声。
李长安略微提高了声音:我无事,你们在门外等我片刻即可。
你那话什么意思?箭打出头鸟,你是在威胁老夫?孙录事面色不虞瞪着李长安。
李长安轻笑,神情自若地走回了屋内,也不管孙录事,径自寻了个凳子坐下了。
又把孙录事气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里。
王县尉在漳县家族势力很大,你若是得罪了他,他必定会为难你对吧。李长安一句话就戳穿了孙录事的心思。
孙录事被一个小儿看穿了心思,表情狼狈,遮掩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说出来?
人情世事说出来这不就相当于撕破脸,让两个人都不好做了吗。
李长安忽然看着孙录事咯咯笑了起来。
孙录事以为李长安是嘲笑他胆小怕事,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看着李长安表情愤怒。
李长安边摇头边不客气道:真是老糊涂啊。
还未等孙录事生气,下一句话却让他如坠冰窖。
你说,今日你在这难为我,此事王县尉能知道多少,孟县令又能知道多少?王县尉会听你一字一句说你是怎么难为我的吗?可我保证,今日之事,孟县令绝对会一字不差知晓。李长安直视着孙录事,气势上已经压过了他。
他难为的是李长安一个小儿,又不是孟县令,王县尉肯定不会因为他难为孟县令手底下的一个小儿就对他另眼相看。反而是这小儿和孟县令的关系听起来不错,十之八九会去告状,
孙录事忽然觉得自己嘴巴有些干,他干巴巴道:孟县令每日只知道钓鱼写诗
他想说那个孟县令根本管不了县衙里的事,都是王县尉在管,孟浩然就是个有名无实的县令,根本没法对他做什么。
你可知孟县令为何能当上县令?李长安毫不客气打断了孙录事的话。
你虽无品阶,可既然能在县衙中任职,应当也知道县令是什么人才能当上的吧,王县尉觊觎县令之位许久,这么多年始终都未能如愿,原因是什么你心里清楚。
其实按照大唐官员的品阶,县尉是九品下小官,县令是七品上的官员,若是想当县令也应当先当上县丞才有机会升职成县令,只是漳县这小地方水浅王八多,县丞都七十多岁了,什么都不管,这才让王县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起了霸王。
孙录事此时已经连愤怒都不敢了,他一个年近五十之人,竟然被李长安一个牙还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完全压住了。
李长安半眯着眼,看着孙录事,丝毫不将他放在眼中:我告诉你吧,孟县令是被举荐为县令的。
孙录事倒吸一口气,分明已经是十月,他的头上却冒出了汗来。
他自然是知道大唐唯有五品及以上官员才有举荐县令的资格。而他自己甚至连官员都不是,这辈子他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县里的县令还只是八品官员,五品官员,得是州府大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