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的很香。
玉真观中,杨玉环却是一夜未眠。
她披着鹤氅,站在观中二楼赏景台上,扶着栏杆,眺望着长安城。
她的十指掐在栏杆上,已经被冻的发红了,可杨玉环却仿佛未觉一般,依然整个身子靠在栏杆上,一双美目眺望着长安城。
朱砂。杨玉环轻轻唤了一声。
你说我若是是不是这辈子都回不了长安了?杨玉环人又比李长安见到她的时候更加憔悴了一圈。
只是这分憔悴非但没有损坏她的绝美相貌,反而更为她添了一分楚楚可怜的风姿,引人怜惜。
什么?她身侧抱着暖炉的婢女打了个激灵,这才反应过来她主子问她话,只是杨玉环声音太小,婢女没听清她的话。
无事。杨玉环平静道。
朱砂挠了挠头,劝道:殿下一定会想办法将王妃接回去的,王妃不必太过担忧。
杨玉环淡淡瞥了眼这个女婢,忽然意味不明问道:你是寿王府的家生子?
朱砂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何会问这个,不过她还是乖乖回话:奴婢是宁王府的家生子。
寿王正是从小在宁王府养大的。
李长安再见到杨玉环的时候,是在寿安观中,李长安正在扎马步,忽听到婢女禀告玉真观来人了,李长安收了马步,诧异了一下,不知道玉真观里的人为何会来找自己。
来人只有一人,披着锦裘,未着脂粉,却依然美得惊人。
杨玉环比李长安两年前见到她的时候更美,她十六岁就成了寿王妃,那时候还只是个未长开的小姑娘,如今她已经二十二岁了,已经完全长开了。
如神妃仙子,华如桃李。
沉鱼落雁鸟惊喧,羞花闭月花愁颤。
李长安看着杨玉环目露惊艳,她上回匆匆忙忙,只是惊鸿一瞥,完全没来得及打量杨玉环,这次细看了,方才发现美人的美貌。
武惠妃的眼光太好了,她给她的儿子找了一个这世上最美的女子。只是她有能力守住这世上最最美的女子,她的儿子却没有那样的本事。
寿王太窝囊,美貌的妻子反而成了他的祸事。
妹妹不邀我进去坐坐?杨玉环只身前来,却并不显得落魄,她对着李长安笑了笑,出声问道。
李长安引着杨玉环入寿安观,边引路边随口问道:阿姊的婢女呢?竟这样不上心,任凭阿姊一人出门吗?
杨玉环依旧浅笑着,轻飘飘道:朱砂本就是寿王府的婢女,如今我已经离开了寿王府,就将她送回了寿王府。毕竟我已经不是寿王妃了,没有再让寿王府的婢女伺候我一个外人的道理。
她竟然意外的直白。
此时在旁人眼中,杨玉环依然是寿王妃,只是和寿王感情不和睦,所以暂且到玉真观中修行一段时间罢了。
我才刚回长安不久,这些事情倒还都不太清楚。李长安随口回道。
无妨,长安聪慧,应当也能猜出来。
李长安一愣,看向了杨玉环。
在明面上,她的名字可还是李安娘呢,就连寿王咸宜公主和玉真公主,也只是唤她安娘罢了。
杨玉环狡黠笑了笑,伸出葱白的手指点点李长安的鼻尖,显得二人分外亲切一般,我在武惠妃殿中侍疾时,听见武惠妃是这般唤你的。想必我应当没叫错?
这是欲有求于她啊。
李长安心下明了,脑子迅速转了起来。
现在的杨玉环应当是处于她人生中最落寞无助的时候,李隆基要强逼她为妃,寿王与她和离,她出身的杨家势力又不在长安,连她身边的婢女都是寿王府出身,对寿王忠诚而不是对她忠诚
阿姊依然是我的阿姊。李长安略微表明了一下态度。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聪明人说话只需要一句话就能看出来对方的态度。
杨玉环放松笑了笑,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自知如今自己处境艰难,名声狼藉,整个长安的人都说是她放荡勾引的圣人,对于李长安会不会帮自己杨玉环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只是李长安现在是她唯一能求助的对象了,她如今待在玉真观中,连长安城都进不去,寿王又对她咄咄相逼。
唯有住在寿安观,是陛下亲女又年纪尚小,不会引起李隆基派来监视她的人的注意,对她的态度又不如旁人一般鄙夷的李长安是她目前最合适的求助对象。
杨玉环赌的就是武惠妃那样的聪明人临死之前最亲近的女儿也是一个聪明人。
愿意帮她一把的聪明人。
临到最后,杨玉环才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李长安。
劳烦长安帮我将这封信送到洛阳杨家。
杨玉环的父亲在开元十七年去世,十岁的杨玉环就被养在了身在洛阳的三叔杨玄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