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部落中流言传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会让流言越演越烈呢?你没有派人掌管舆论监督吗?李长安采访磨延啜。
磨延啜磨了磨牙,面上露出宁死不屈的表情: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我?既然你们赢了,直接杀了我就好了,我不接受你们的羞辱!
李长安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你觉得这是羞辱吗?我们大唐有一句话叫做知错而能改,你这么轻易就失败了,难道没有想过你为什么会失败吗。你得先找出你为什么会失败的原因,知错能改,下辈子才能不再犯这个错误啊。
似乎是有那么一点道理。
磨延啜脑子里把李长安这几句话细细琢磨了一下,怒了。
下辈子不再犯这个错误这是什么糊弄人的说法,长生天不会保佑下辈子,这个狡猾的大唐人是在糊弄他。
想到自己的尊严,磨延啜头铁的扭过了头,摆出了一副坚决不合作的模样。
药罗葛娴还在这,他决计不能在多年的仇敌面前露怯。
我记得你还有几个儿子。苏娴开口了。
最了解一个人的人是他的敌人。
磨延啜果然扭过了头来,愤怒瞪着苏娴: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威胁我便是,何必再牵扯上我的儿子。
苏娴冷冷道:三个月前,你威胁我,如果我不愿意嫁给葛萨部落的老可汗联姻,你继承汗位以后就会杀了我阿母。
李长安托着腮,笑盈盈看了一眼磨延啜,对他一点同情也没有。
磨延啜,原本回纥的英武可汗,和大唐天子李隆基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都杀过儿子。
她也同样不同情那个被父亲杀死的叶护太子。
至德二载,唐肃宗李亨向回纥借兵,向回纥允诺了克城之日,土地、士庶归唐,金帛、子女皆归回纥,领兵劫掠洛阳者,就是这个叶护太子。
士庶,是指权贵官吏和读书人。
子女,是指平民百姓。
就这样,李亨还给叶护封了忠义王,褒扬回纥帮助大唐平叛。
李长安想到历史上被劫掠的洛阳,看着磨延啜的眼神又带上了杀意。
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些急躁了,本该慢一些,再磨一磨磨延啜的威望然后再一击毙命。
可她一想到历史上的洛阳城被磨延啜派人劫掠了十几日,连带着洛阳周边方圆百里都被回纥人劫掠了一遍,李长安便愤怒极了。
不冷静,这是掌权者的大忌。
可洛阳城对李长安来说已经不仅仅是一座名为东都洛阳的城池了。洛阳是她待了五年的地方,那些曾被她抚摸着头赐福的孩子,那些在她的工厂里干活的青壮,那些见了她会高兴喊一声李娘子的百姓,历史上都是磨延啜和李亨交易的一部分。
那些见李娘子一次就能高兴许多天的百姓,被回纥人如猪羊一般当作奴隶带走,背井离乡,带上沉重的枷锁日夜不息劳作,最后被打死、被累死在草原上,尸体被野狼吞入肚中,再也回不到洛阳故乡。
那是她的洛阳城,她在那救过灾,种过粮,建了工厂;她在洛阳校场一次次射箭挥枪,每日都沿着洛水跑步,一座座山头巡逻剿匪;她和韦芸一起为纺织厂招工,和李泌一起修改过城墙图纸,和李明锦一起摸小孩头赐福。
她和老师们从洪水中救出的百姓,从饥饿中救出的百姓,从严寒酷暑中救出的百姓,是要生老病死好好过完一辈子的独立的人,不是留给磨延啜和李亨做交易的奴隶。
李长安盯着磨延啜,思考要不要按照心意现在走过去扇他两个耳光泄愤。
她倒是没有什么磨延啜现在还没劫掠洛阳就是无辜的想法。
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唐公主,大唐的霸道已经刻在了她的骨子里,对敌人先抽他一顿耳光把他打懵,让他跪着认父母才是李唐该做的事情。
她的祖宗天可汗的名头可比玄武门要响亮多了。
一只带着厚厚茧子的修长手掌按住了李长安的手,苏娴轻轻抚摸着李长安的手,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李长安抬头看,磨延啜已经露出了虽然不情愿但是我还是配合的表情,侧着的脸也转了过来。
李长安咂咂嘴,竟然觉得有点可惜。
我以为药罗葛娴传出这些流言就只是恶心恶心我,就没管。磨延啜老实回答了李长安上一个问题。
发现石人之后,你应当去找祭司让他出面澄清舆论,或者直接反咬一口说石人是不详之兆,你为何只派人围起来就不管了?李长安低头记下一行字,又问。
磨延啜目瞪口呆:还能这样做。
你肯定不知道大唐为什么要有浑仪监。李长安啧了一声,在纸上划掉了这一项。
这个没有参考价值,大唐有浑仪监,遇到说不清楚的怪事的时候浑仪监的那些官方神棍会出来解释,没法当作有效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