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啦。”
“是莱依拉拜托我过来的,说你可能会遇上点麻烦。”西尔解释自己的来意,“平常看她一副困得要死的模样都不敢找她搭话,今天看上去倒挺精神的。”
“刚刚那个人之前是伊利亚斯一个课题组的人啦,所以会针对你。”
十星暮歪头想了一下:“伊利亚斯?他之前做过什么事情吗?”
“这就不知道了。要调档案的话我还不够资格呢。”西尔说,“隐约听说过,不过没有证实的消息我是不会传播的。”
“但多多少少会理解一点吧。”西尔叹了口气,“你可能不知道,这里的学生都是辛辛苦苦考上来的,大家来之前都是邻居口中‘别人家的好孩子’。一直以来被重视的天赋在这里不值一提,不仅要被迫接受巨大的落差,还要终日奔波,才能保证最基础的毕业。”
“很辛苦啊。”
“是的。”
在这之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见隔壁餐桌吃饭的声音。
西尔振作起来:“不提这个了。我觉得你很有潜质哦!”
她指了指十星暮桌上摆放的枣椰蜜糖,兴奋地提议:“要不要加入我们创意料理小组?”
“咦?可以随便这样招新吗?”
“是啊,组长说再招不到人都快要解散了!拜托拜托。”
“我还没考进教令院诶。”
“不是大问题啦!”
“我也不会做饭啊?”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十星暮疑惑地歪头看她。西尔一脸正直地跟她对视,才不会把“做饭搞砸了就更有理由白嫖阿帽同学”这种心思放脸上。
十星暮迟疑道:“那……好吧?我回去研究研究怎么做饭?”
“不用这么郑重。”西尔诚恳地抓住她的手,“你先学好课业就是了。毕竟是由代理贤者大人亲手送进来的呢,学不好就别想出去了。”
“亲手送进来”、“学不好就别想出去了”。
听上去像被卖到了什么恐怖的诡异组织……
十星暮不禁打了个哆嗦,话都差点说不利索:“大力贤者代人——诶不对不对,是代理贤者大人——”
西尔忍不住出声笑了一下。
“是代理贤者大人。”十星暮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红了,为自己还未熟练掌握发音而感到羞愧,“那么吓人的吗?”
“毕竟是除了草神大人之外最高的执政人吧?”西尔思索了一下,“这么想起来,你们还挺相似的?两个人都是会一脸诚恳地说出超级打击人自信心的话。”
“真是不好意思了。”
“道什么歉啊。我还觉得你说得不够厉害呢。”西尔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她的思维一向很跳脱,“不过个体的性格差异还挺明显的。”
“什么?”
“你像是会一边道歉一边打人的那种,相当有礼貌的类型——代理贤者大人则更像那种二话不说,直接拿神之眼开始高效砸人了。”
*
结交了说话相当有趣的朋友,顺便加入了课外小组。
是今天除去知识以外最大的收获。
十星暮脑子里一直回荡着西尔那句“直接拿神之眼高效砸人”,连带着艾尔海森来接她的时候,她的目光忍不住在偷偷摸摸地去瞥他披风上翠绿色的草神之眼。
“怎么了?”艾尔海森问。
“没什么。”
十星暮用力摇摇头,努力把这种印象去掉。她望着日落下的须弥城,路灯下还有零星的学生们在高谈阔论,为某条真理争得面红耳赤。
这里有跋山涉水而来的纯粹求知者,也有呕心沥血奉献一生的学者,也有掩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的阴影。
“在你眼里,教令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呢?”十星暮问。
艾尔海森看了她一眼。日暮的彩霞让他原本锋利的轮廓显稍显柔和了一些,外扩的灰发半遮住左眼,狭长的眉毛下压,这样看人时会平添一份额外的压迫。
“即使是个人主观的看法,也会跟随时间的迁移而发生更改。”他的语气依旧平静而锐利,“当然,我对它的印象倒是没怎么大变过——我舒适生活道路的基石,偶尔会变成阻碍。”
“你可以批评它,谴责它,当然也可以改造它。只是你不得不承认,确实需要这样一个平台作为交流的容器存在,它不完美,满是麻烦的窟窿,需要缝补的缺口,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只要前进的大趋势基本不变,便能够正常运转,保障绝大部分人的生活。”
“我听说了你在教令院的事。”末尾,他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诶?”
“流传得很快。‘精通机械的文盲少女’、‘珐露珊天选学生’、‘白眼睛的怪人’……很多称号。”他简单地评价道,“都还挺精准。”
“你今天应该接受了不少情绪吧?感觉怎么样?”
十星暮绕着自己水蓝色的卷发,偏头思索。这时枝桠间送来一阵清风,几缕碎发贴在她的额前。
“就像一滩水被放进了不同形状的容器里?快乐的思绪是高脚杯,充满恶意的是带刺的圆瓶。其实还好啦,感觉挺新奇的。虽然人类和机械都是由细胞和零件构成,但情感丰富层次要多得很呢。”
“我能触摸到它们,但那些水一下就从我手边流走了。应当会留下什么的吧?”十星暮不确定地重复一遍问,“会的吧?即使那些水痕会在太阳的照耀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