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十星暮反而找了块被宽叶遮住的平坦石头,简单擦拭了一下就坐了上去,“我就在外面等。”
林间的空气潮湿浓郁,高耸的树木挡住大半的光线,卡万慢慢走到十星暮面前,挡住她面前的光,逆光中看不清他的神情。
“非常抱歉,但过家家的游戏已经结束了。”
他举起一个类似遥控器的东西,按下某个按钮。
在十星暮坐着的上空,猛地爆发出一阵金属声响。巨大的黑漆色铁笼从天而降,轰然砸地罩住了十星暮,那块石头大小正好被扣进笼子里,仿佛量身定制一样。
隔着铁杆,卡万的面容被分割成几块,十星暮像是被吓傻了,晃荡着过分白皙的双腿,呆呆地看他。
“这是……什么?”
卡万欣赏着这只困兽:“你既然不愿意进去,只好采取一些特殊措施了。”
十星暮两手撑着凹凸不平的石块,感受到湿润的苔藓触摸着掌心,逸散的水元素逐渐聚拢。
她试探推了推门锁,电路牢牢固定住,纹丝不动。
“别白费力气了。”隔着几米距离,卡万在十星暮面前蹲下,开口,“这可是我三年的课题成果啊。要是这样轻易就让你解开,你当你是万能机械钥匙吗?”
十星暮与他对视。
“回去吧。”片刻,她说,“还来得及。”
“真是跟艾尔海森如出一辙的,讨人厌的语气啊。”卡万古怪地笑了一下,“无论什么情景,都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十星暮:“明明你也是穷途末路了。体验怎么样?我们这种小人物每天就这样被沉重的锁链困住,就像身处在这个牢笼。”
“不舒服。”十星暮坦然地说,“想出去。”
卡万等到十星暮的回答,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尖锐的笑声。
“真是好笑!你想出去就能出去吗?偌大一个教令院,是你想进就能进,想走就能走的地方吗?”
“哦,当然,除了艾尔海森。”
十星暮蹙起眉,认真地反驳他:“没有高高在上。”
“嚯,瞧瞧,看看我们代理贤者大人给现在的小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
“甜菜汤。”
“……”
十星暮继续道:“他只是在以他自己构建出来的价值体系进行评估。”
她掀起眼皮,岑寂的眼眸直视着卡万。
那是混杂着荆棘,刺条包裹住的一个摇摇欲坠的黯淡内核。
“在他眼里我们都是些毫无价值的人,每天都在搬运和生产学术垃圾。”卡万冷嘲道,“一群忙碌的蚂蚁。”
“要是蚂蚁听到这番话,大概也会觉得是一种冒犯和诋毁吧。”
十星暮平静地注视他:“你为什么要假定他的想法?为什么非要去做你以为的‘艾尔海森’会认可的事情?”
“我不明白,也不理解。他用他的眼光看待世界,而你是用你自己生长的眼睛。他否认你,你大可以去否认他的否认,剩下的交给时间去裁决。”
十星暮盘起腿,微微俯身,说:“难道要以他的价值观去走你的人生道路吗?那是他的,不是你的。每个人类都是形状不一致的玻璃瓶,每个个体都有所区分,这就是融汇的水与人类之间珍贵的不同点。”
瞑彩鸟吵闹地在叫,青蛙也是。有道风吹拂开阴云,一束光照了下来。
卡万明显愣了一下。过会,他扭过头,避开那双眼睛的注视,移开视线:“你以为你是艾尔海森肚子里的蛔虫吗?这么了解他?”
十星暮沉默一会。
如果说认识人类会布置一场什么开卷考的话,她就是天生自带作弊器的那一个考生。
她说:“我看得见。”
“关在笼子里,还这么啰啰嗦嗦。”卡万嘀咕道。
十星暮仰头,看到远处草叶之上的赛诺。
“你的名字是十星暮,对吗?”卡万突然问,他靠近了笼子。
十星暮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点点头。
但是他的情绪颜色变得亮了一点。
卡万伸向牢笼的电子锁,他似乎更改了主意,要解开铁笼的锁。在他的手指将要触碰到铁栏的时候,一道刺眼的电光猛然贯穿了他的掌心。他痛苦地叫唤一声,十星暮没来得及动作,远处的赛诺侧身向这里一挥,赤沙之杖迅速隔开了卡万和铁牢。
卡万倒在附近的草地上,赛诺迅速追了过来。
十星暮站起身,她轻轻抬手,覆住那道电子锁。
“咔嗒”一声,铁门顺势便打开。她走了出去,跨过了那道根本就困不住她的牢笼。
十星暮低头去看卡万,几只蚂蚁爬上他的衣角。
在几人都没留意到的高处,一人断开触控开关。
那人“啧”了一声,消失在树丛掩映间。
*
“在我看来,将集群意识汇聚成蜂巢过于天真。”艾尔海森说,“将人视作简单的机械零件,没有经过任何加工,便试图拼凑出一个庞大的机器。那么,这机器本身就是脆弱的。”
翠绿的草元素剑被他利落地收回,艾尔海森上前几步,注视着西拉杰,确认对方已处于可抓捕的状态。
蜂巢的崩塌只在一瞬。收尾的工作不该由他完成。
艾尔海森往后看了一眼,不出所料,十星暮跟在赛诺后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