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闷头冥思苦想,脸上神色千变万化。上官婉儿见他神色紧张,双手轻轻拨动琴弦,奏起几个轻松的音符,让他的神经活跃了许多。
半晌后,刘冕心中突然一亮:明白了!这无非是她的帝王心术在作怪!
“我明白了。”刘冕缓缓的点头,若有所思的道“太后是不想朝廷之上有人一手遮天。哪怕是她的子侄,也不行。而且,她突然破格提拔武承嗣当这么大的官儿,是有点于情于理不合的。她之所以这样做,恐怕是为了试探朝臣的反应吧?”
“说得不错。”上官婉儿双手停住按在琴弦上,音调也嘎然而止“这样的话你切忌不要在外面说,只要心里明白就好。我就是担心你想不通这其中的情由,以为你祖父真的飞黄腾达一跃冲天了,而让你有恃无恐的做出糊涂事来。太后任命武承嗣当那么大的官,她心里也一直不太踏实。因为当初她联合裴炎等人废黜庐陵王时,就是因为庐陵王要破格提拔他岳父来当宰相。如今她自己却破格提拔一个前不久还是流徒的侄儿做到当朝首辅,岂不是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所以,武承嗣的宰相早就注定做不了多久。而且,太后这样做也有向她的子侄示威的意思:那意思无非是说,你们的一切都是予给的,予随时也可以收回。你们不可得意忘形。”
“厉害!”刘冕由衷的感叹一句。一则是说武则天心术厉害,二则也是感叹上官婉儿的机敏和聪颖。她这中枢女官,可真不是平白无故就能当上的。武则天的这种绝密的心思她都能了然如胸,怪不得能在她面前如鱼得水。
“与此同时你也该能想到,刘仁轨取代了武承嗣的位置,武承嗣必然心怀怒怨。”上官婉儿面色沉沉,颇为忧虑的说道“以武承嗣的资质,他是不可能想透太后此番做法地深刻用意的。他只会迁怒于刘仁轨---乃至于迁怒于你。所以。你必须要你这个心理准备:面对武承嗣的刁难。”
“你这么一说,我就明白了。”刘冕的心里多少也有一点揪紧了“我从没想过要去沾惹他,他却未必就会放过我。我至今还记得当初在长安太极宫上,武承嗣处心积虑要太后杀我的情景。我与他无怨无仇,可他偏偏一门心思认定我是李贤的心腹。其实他不过是在针对李贤。但就是不肯放过我。”
“你明白就好。”上官婉儿缓缓点头,脸上忧虑神色愈浓“太后虽然会废掉武承嗣地宰相之位,但并不代表就会疏远弃用他。他仍然司掌秘书监,是太后最亲密的心腹大臣。这样拿掉他的宰相之位,不过是向朝臣以示公允、向武家子侄施恩之后又在示威而已。所以,武承嗣名为降职,实际上仍然有很大的势力和能量。你切不可小看于他相反的。你祖父虽然官居当朝首辅了,可他却不会有一丝的权力可发挥,他依旧只能留守西京在家养病。这个现状你要看清楚。”
“我明白的。我从来没有天真的想过,我能凭我地祖父保得周全并飞黄腾达。”刘冕轻吁一口气,缓缓点头道“如此说来,只要我一上任。就要无可避免的面对武承嗣的敌视与刁难?”
“对。”上官婉儿郑重的一点头“而且还有一个人你必须注意。那就是刚刚上任的千牛卫大将军武懿宗。此人是武氏族亲,太后的族侄,武承嗣最贴心的心腹之一。此人心胸狭隘性情残暴你到了他手下任职,要处处留心。”
“哦?”刘冕地眉头一下就拧紧了“这么说,我就是缩在千牛卫卫所里也不得安宁了?”
“的确是这样。”上官婉儿的眉头也拧了起来,颇为担忧的说道“现官不如现管。你能远避武承嗣,却无法逃避你的顶头上司武懿宗。你切忌。不可以落下什么把柄在人家的手上。要不然,武懿宗和武承嗣肯定会借题发挥,对你不利。”
“嗯,我知道了。谢谢婉儿。”刘冕闷闷的吁了一口气,**我就不能过两天安生日子么?
上官婉儿继续悠然道:“最近朝堂上会发生许多的大事,格局也越来越纷乱了,危机四伏。这种时候,一切都要低调隐忍,不可造次。你与李贤的那层关系,要逐渐淡化去。才能让你脱离危机。不然,那始终都是一个命门所在。在这一点上,你要向你地祖父刘仁轨多多讨教学习。他能身历三朝屹立不倒,肯定有他的长处和妙处。”
“嗯”刘冕缓缓的点头,回想当日刘仁轨也的确和他说过这样的话题。当时刘仁轨说。他之所以屹笼十年不倒。秘诀无外乎二字:忠、愚。忠于时局,大智若愚。
这种事情。说来容易做来难哪!要不然哪里会有那么多翻船的大人物呢?
“还有”上官婉儿神色淡淡,双手轻轻抚着古琴,神态十分的悠然。可她突然一下瞪起了眼睛,颇为恼怒的低声喝道“以后不许再去逛北市了!”
“啊?”刘冕恍然一惊,随即咬牙切齿恨恨道“团儿这个叛徒、奸细。我、我饶不了她!”
“你别怨团儿,是我逼她说的。”上官婉儿冷哼一声,恨恨道“你不错嘛,挺有本事。才和她相处了几天,她都会想着为你保守秘密了。你什么时候胆再大一点,把她纳为小妾收入房中呢?”
“这这哪儿能呀!”刘冕哈哈的干笑起来“婉儿,我地确是被几个兄弟绑着去了一趟北市,可我没干什么就回来了。这点相信团儿定然不会胡说!”
“哼,你要真干了什么,我今日还能对你说这些话吗?”上官婉儿瞥了刘冕一眼,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那种在**之地寻花问柳的糟糕男人,我才不稀罕和他套近乎,更不会帮他、担心他!”
“嗯,婉儿就是这般嫉恶如仇,正派人哪!”刘冕呵呵的笑。这上官婉儿吃起醋来当真有点意思。这种时候,任谁也不会想到她是太后身边最重要的中枢女官,不过就是个小心眼儿的小#x59d1;#x5a18;家家。
“少贫嘴,不跟说这些了。我只知道,你以后不许再到那种地方去。”上官婉儿轻吁了一口气“好吧,该交待地事情我都说给你听了。希望你自己多多斟酌,不要忘怀。那么,现在我开始教你那些礼仪吧。”
“嗯,好。”刘冕应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
“不许笑,严肃一点。你可别小看这种礼仪,到时候出了错也是能杀头的!”
“是,上官将军!”
“不许贫嘴!”、“站直一点哎呀,刀都挎歪了!”
一场别开生面地礼仪课程开始了。老师很严肃,学生很调皮。师生之间偶尔还少不得秋波频传眉来眼去,时而又爆出一阵阵欢笑。
楼下,韦团儿单手支颐枯坐在膳堂里,皱着眉头傻傻的想道:怎么上官婉儿一来,他就笑得这么大声呢?以前我怎么没见他如此开心过。聊的什么呀,如此投机
正在此时,刘宅大门口涌进了一群人,远远就听在粗犷的大嗓门在吼道:“刘冕、刘冕!兄弟们又来啦,哈哈哈!”
韦团儿惊得浑身一弹:哎呀坏了,那些臭男人又来了,准是又不干好事!要是让上官婉儿撞到,那就要坏了!
韦团儿急忙跳起身来朝外跑去。几名家仆已经迎了上去赔话。领头的依旧的是马敬臣,祝腾和另外几人也在场。马敬臣粗着嗓门道:“你家将军呢?快叫他出来呀,我们就在这里等他!”
“将军别吵,小声点儿!”韦团儿急忙跑过去,焦急的低声道“将军家里正来了贵客,在谈很重要的事情呢!”
“什么贵客如此重要?”马敬臣大不以为然的道“那我们到大厅去等他。等他谈完了,我们兄弟再出去玩一玩。”说罢抬脚就要朝里面走。
“别、别呀!”韦团儿伸开双臂挡在他们面前,苦苦哀求道“诸位将军今日还是请回吧我、我家将军今日不可外出。他郑重叮嘱过了,任何人不得前去打扰。”
“哟呵,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敢挡我的驾了!”马敬臣故意作出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摸着下巴眼冒精光嘿嘿坏笑“不错不错,身子骨儿长得挺周正。该翘的翘该鼓的鼓。”祝腾等人顿时哄堂大笑。
韦团儿的脸瞬时就红了,紧张的双手抱到胸前,怯怯道:“诸位将军,婢子求你们了。你们今天还是走吧!”
一旁祝腾低声道:“马将军,这小丫头应该没胆儿担你的驾,看来天官兄弟的确是有贵客在府,有重要的事情。我们还是走吧,别让他为难。”
“也好。”马敬臣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再冲着韦团儿嘿嘿一坏笑,扬一扬手带着一群兵大爷闪人了。
韦团儿长吁一口气,浑身一软,险些瘫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