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冕回到了自己在神都的豪宅,只见宅上高挂一面慈安郡主府的牌匾。他不禁心中一乐,有意思。长安的府第叫晋国公府,洛阳的却叫慈安郡主府。看来在西京那地方我的面皮够大,在神都这里嘛,还是多少得给皇族一点面子,挂上郡主的牌子比较妥当。
刘冕对这些反正是不太在乎,堂而皇之的进了宅子。这宅子至从借花献佛的转拨给慈安郡主后,府里添了不少宫中指派的宦官和命妇宫女。这些人的饮食起居花销用度,都是由宫中掖廷统一支出的,用不着刘冕花一文钱。回到这个家里,就跟皇帝回了行宫似的,前赴后佣受尽拥戴。
刘冕洗去了旅途的疲劳与灰尘,随意吃了一些晚膳准备早早歇息明天赶早上朝。还没等他走进卧房,宫中居然派来了使者,请刘冕夤夜入宫面圣。
刘冕心里一打鼓:看来武则天找我有私密事情要谈,还非得赶在明日早朝之前。
于是收拾了一下行装随使者进了宝城,直到万象神宫。
万象神宫(明堂)高三层,二楼便是皇帝平日料理公务、接见使臣和临时休憩的场所。明堂四周守卫森卫,几亩地界至少安插了近三千铁甲卫士在戍卫。当然这些人马全是左羽林卫的人薛怀义的手下。
想到那个胖头大和尚,刘冕心中只是暗笑。这家伙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皇帝终于如愿以偿的登了基,他是否也鸡犬升天了呢?
到了万象神宫二楼,直到御书房参见,武则天宣刘冕入内。
进去一看,没有一个闲杂人等。别说是宫婢宦官,就连上官婉儿也不在。房中唯独只有武则天与刘冕二人。
看来今天的谈话将会比较重要而且隐密。
刘冕上前施礼。由于是头一次参见当了皇帝的武则天,他耐着性子行了大礼,高呼:“吾皇万岁。”
“天官免礼。”武则天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感波动。刘冕起了身来垂手立于一旁。抬了下眼睑打量了老太太几眼。
的确是今非昔比了。当了皇帝的武则天,衣饰比以往更加华丽高贵。一身男式的杏黄襟领龙袍,束三梁进贤金发冠,让一向雍容华贵惯了的武则天显出几分飒爽英姿来,倒像是年轻了许多了。只是细心一看倒是可以看到她鬓角露出了些许白丝。
武则天从头倒脚打量刘冕一眼仿佛是头一次认识他一般,倒把刘冕看得有些不自在了。然后她道:“朕的眼光没有错。地确是我大周的卫、霍之才。天官,征战辛苦了。欢迎你得胜归来。朕甚感欣慰。”
“谢陛下。”刘冕拱手而拜,并未多话。
武则天脸上泛起一丝微笑:“这一场征战,硬把你的洞房花烛捱后了近半年。新婚燕尔,与慈安还过得好吧?”
“谢陛下体察。微臣一切都好。”刘冕依旧见话答话。
“嗯”客气了这几句,武则天也拉开话匣切入正题了“朕夤夜宣你来见。当然不只是闲话家常。朕有几件比较重要的事情要问一问你的意见。其他的闲杂小事,我们君臣日后有的是时间唠叨。”
“请陛下示下。”
“有三件事情。”武则天也不打边鼓了。单刀直入道“其一,就是明日早朝的时候朕要宣布对你们朔方大将们的赏赐。其他的将军们都是辅功,好办。你居功至伟,朕甚觉难办。你还只有二十出头就位例公爵而且已是皇亲。执掌十二卫之首地右卫大军统缮西京,是西京的无冕之王。以你这样的年龄来说。几乎可说是位极人臣。此次又立下大功,当受重赏才是。朝上毕竟有许多地老臣、重臣哪!不是朕不唯才是举赏罚分,我们也得顾全大局、顾及大多数人的颜面不是?因此朕觉得在对你地赏赐上比较难办。按朕的本意,是想授你郡王衔赐武姓加入大周皇籍,提任夏官(兵部)侍郎进入朝堂中枢理事,假以时间做出政绩再提为宰相辅助于朕。可是这样一来少不得会让许多的老臣、重臣们心生不悦。认为朕任人唯亲哎,朝中的事情,也不全是朕说了算哪!这人心是世上最难把握、也不得不把握的东西。天官你说呢?”
“陛下,这好办哪!”刘冕早就成竹在胸,此时作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满不在乎的道。“赐不赐武姓入不入皇籍。都不重要,因为微臣本就是国戚了。**这郡王嘛自然也就更加无所谓了微臣年方弱冠便已是国公。这么早位列诸王地确失妥。其实相比之下郡王也不过是比国公多些食邑罢了。陛下就赏微臣一些食邑吧!”
“你要食邑?”武则天还真是有点意外。在她的预料之上,刘冕理当会很谦虚的推辞。按常理来讲也的确如此。没有想到刘冕却主动要起了食邑。
“回陛下,微臣正要是食邑。”刘冕很坦然的道“陛下明鉴,微臣其实不缺钱也不在乎当多大官了,能处理好右卫的军务就已经很不错了。俗话说坐吃山空,微臣的钱财再多也有花光败完的一天。唯有食邑的财富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说句没出息地话微臣将来地儿孙们还不知道有多大出息呢!万一他们无能,至少还能抱着食邑裹腹嘛!”
“呵呵!你这小子!”武则天禁不住笑了起来“年纪轻轻居然把朝上一些老滑头们的伎俩都学会了,会要食邑了嗯,如果朕没有记错地话,你的食邑是一百五十户吧?这本来是在当年要赐给你祖父正则的。那么现在,朕就破便将你这个国公的食邑加到五百户刘冕你知道吗,按祖制大唐的公主都不能超过三百五十户封邑的。”
刘冕作大喜状拜倒:“谢陛下隆恩!”心头却在想着,武则天登基后一次性就把太平公主的食邑加到了两千户,那三百五十户的限制对太平公主来说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失效了。
“好了,起来。”武则天仿佛略显轻松“赏你食邑,的确是个两全齐美地法子。你自己乐意要。也能阻住朝上那些眼红之人的流言蜚语。你就在长安好好的带兵吧,练好兵,管好西京做好本职之事。朕再给你加一些别的职事也会让你无暇分身。”
“谢陛下体量!”刘冕心中暗吁一口气。看来武则天对我的这个表现还算满意。幸得薛讷当初以王翦的故事来提醒我。否则我还真会傻不愣东的向武则天一力推辞不要这所有赏赐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呀!人在朝中还是多些朋友的好。指不定自己什么时候一疏忽就容易犯错,多个人在身边提醒提醒,多好。
“第二件事情,就是与你在朔方的战事有关。”武则天说道“突厥的使臣团已经到了神都了,朕也接见了使臣团地首领火拔颉利。朕对你当初在灵州签定的和约相当之满意。那些俘获当时没有交给他们带回了关内,不仅可以用来交换突厥人掳去的汉人奴隶,还可以让其中地精壮者充军或是服劳役。同时也对草原部族形成的强有力地打击让他们元气大伤,一举多得。火拔颉利一来,就着急着想向朕要俘虏。哪有那么简单的事情。这回我大周在外交谈判上完全居于主动。天官你居功至伟。”
“谢陛下夸赞!”
“嗯朕更加满意的是,你提出了称臣这一条款。”武则天脸上再度泛起笑容。“有了这一条款,朔方一役的胜利战果就被放大了许多。取得了实质性的效果。你在边关军事比较熟悉,朕就是想听一听你地意见这称臣该如何来称?我大周该给突厥人施加怎样的压力?”
刘冕寻思片刻说道:“微臣以为,突厥人肯定是嘴服心不服地。此次朔方一败让他们元气大伤,答应称臣也不过是权宜之计。我大周也不必天真的信以为真。做一做场面功夫就好。否则施加压力过大反而会惹出突厥人的泼皮习性来,万一到时候来个翻脸不认帐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因此微臣以为。此次所谓称臣,只需要赚取一些虚名即可,难得收到什么实际的好处。”
武则天道:“你的意思是,我大周不开设都督府、不驻军也不要让他献质、纳贡?只要突厥承认是我大周名义上的属国即可?”
“是的。”刘冕回答得很干脆。
“嗯你的意见很重要,朕会详加考虑。”武则天若有所思的缓缓点头,然后眼中突然绽出一丝精光看向刘冕“这第三件事情,比较私密。你要先要保证不许对任何人提起。”
“微臣定当遵旨!”
“好。”武则天一点头,道“你离朝近半年。对朝中之事可能不太熟悉。朕有件非常之重要的事情要问你。而且这件事情。也可算是皇族家事。你身为皇戚又是社稷重臣军中柱梁,朕私下问你也并无不妥。”
“请陛下明示。”刘冕拱手拜了一揖。心道:果然!#x679c;#x7136;不出狄仁杰所料,武则天肯定是要问我立储地事了。
“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之上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所有斗争地核心与焦点,都直指东宫。”武则天的表情变得比较严肃,沉声道“朕想问一问你地意见朕立谁为东宫比较合适?直言快语便了,不必顾忌。朕先赦你无罪!”
“这”刘冕作大窘之状,诚惶诚恐拱手而拜“陛下自古疏不间亲,此乃陛下家门私事,微臣虽为皇戚也不敢掺合啊”“朕说了,让你直言快语不必有任何顾忌。”武则天提高了一点声音“你是朕的亲密心腹,又足智多谋见识远大,朕一定要听听你的意见。”
“这、这”刘冕显得非常之为难,瑟瑟道“微臣微臣”
“讲!”武则天再度提高了声音。
“是!”刘冕急忙应了一声,如同豁出去了一般快语说道“微臣斗胆,以为太平公主最适合入主东宫!”
“你说什么?”武则天大感意外,一向平衡果敢的声音中透出一丝惊讶来。
刘冕只得提高啜门拱手低头大声重复了一遍:“微臣斗胆,以为太平公主最适合入主东宫!”
“你是说太平?”武则天显得不可思议,满腹狐疑的看着刘冕,说出了一句刘冕意料之中的话来:“理由呢?”
“这”刘冕显得很是为难,一脸困窘的道“陛下,这些话微臣如何敢说?”
“放心大胆的说。这些话不会流传到任何人的耳朵里。朕也不会对你有任何记恨。”武则天还起用了一些反将计“你不会是怀疑朕的诚信吧?”
“微臣不敢!那微臣只好斗胆直言了!”刘冕低着头,故作紧张一字一句的道“陛下是旷古烁今绝无仅有的女皇,如何立储此前并无先例可循。微臣遍视太后身边诸多子侄,也就潞王贤、相王旦、庐陵王显、太平公主与梁王三思这些人有资格。”
“嗯。说下去。”
“首先,微臣以为梁王是不太合适的。”刘冕道“陛下开创武周朝,一般来说的确可以立武姓之人为储。但是陛下他日若当陛下龙御殡天位列仙班的时候,你的侄儿会在庙堂为他的姑姑们立血食吗?从来只有儿女为父母立血食,哪有听说过侄儿为姑姑立血食的?到时候陛下堂堂皇帝在天**之上却要饿着肚子微臣为陛下千古之后着想,认为这有点不妥当。倒不是对梁王有任何成见。实际上微臣与梁王还颇有私交,这完全是对事不对人为陛下着想---请陛下明鉴!”
“嗯,说得好你继续。”武则天仿佛对刘冕的这些话并不反感,反而显得很有兴趣。
“潞王贤”刘冕抬了一下眼睛故意为难的瞟了一眼武则天,然后轻叹一声道“陛下也是知道的。微臣与潞王曾经生死患难一场,私交甚厚。从个人私心与主观情感上讲,微臣当然希望潞王入主东宫”
“那你为什么不推荐他呢?”武则天眼神如刀精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