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和疑问的嗓音忽然在院外响起,变得越来越近。
白岩裹着被子,僵住了。
这声音是白岩再熟悉不过,是他的未婚夫、大楚已逝大皇子的独子——宣王世子殿下。
白袍显然没料到院内会突然出现外人,对方身后还跟着数十个冷煞的兵将,白袍略一猜测,立刻反应过来,他松开敲门的手,拱手问道:“我是府内二公子白袍,不知阁下是---”
楚祈宣好脾气的拱了拱手,说:“吾乃楚宣王世子,奉命搜查贵府邸,正要去拜见府内主母侯夫人,不知两位公子是否可以带路。”
真是楚国人,而且对方还是那位以“仁爱”出名的宣王世子。
只是楚军搜查府邸,他们怎么没听父亲说过?怕是宫内有变。
白兴和白袍对视了一眼。
白袍弯身行了一个拱手礼,底气略有不足的说:“当然没有问题,不知道世子来府上的消息,也没提前做好准备,还望世子见谅。世子随我兄弟二人来吧。”
白兴立刻接上话,语气凶狠的说:“正是!也不知道那些贱奴怎么通传的,回头必定收拾了他们。”
楚祈宣皱了皱眉,不过没说什么,又抬眼看了下稍显偏僻的院落,然后才微微侧头示意身后的楚国兵将跟上。
“世子殿下请。”
白岩闷在被子里听外边的动静,直到确认外边传来踩踏干枯枝丫的脚步声,紧攥着被子的手指才慢慢松开。
他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仿佛又感受到手腕被划破的刺痛。
因着划开的是连着心脉的血脉,连床铺都被染成血色。青年愧疚的看着他,却又坚定的握着他的手腕,说:“阿年,你与清儿血脉相连,还好有你在,你放心,清儿必定会没事的,本宫也不会让你有事。”
白岩挣了挣手,但是却挣不开。
他不会死,但是很疼。
哪里都很疼。
少年猛地一颤,死死蜷紧手指。
“嘶……”
这一动,白岩才察觉到身上钝钝的疼,尤其是后脖颈,像是火烧火燎一样。
少年怔松着,费劲的伸出手摸了摸,有些肿。
前几日他因为被先生责骂,惹怒了父亲,被罚跪祠堂抄书,天寒地冻的发起烧来,第二天才被允许进去探望的奶嬷嬷发现,哭天喊地的求了都江候放他回来,可病气还是一直折腾到今天。
是、还没好的缘故吧。
白岩缩在被子里,他不敢伸出头,只闷头在单薄的被子里,攥紧手指,紧闭上惶惶无措的眼睛。
睡一觉,睡一觉兴许就会好了。
如果他不再见到宣王世子,是不是一切就都不会再发生?
*
江国宫·前殿
楚军卷入江国皇城,仅仅半天时间,江国宫的宫人到侍卫换了个遍,临近申时,前殿等候的江国皇室和重臣终于迎来大名鼎鼎的楚帝。
以江国国主为首,江国皇亲六十三位并五品以上要员四十八位,齐齐跪在大殿前。
“拜见陛下。”
“诸位免礼。”
身着玄色龙服的男人大步行来,朗笑着虚扶起肥胖的江国主。
楚帝生母是边塞人,有异域血统,因此生得高鼻深目,目光盯着人时,仿佛喋血的鹰隼。
江国主被他扶着,抖得更厉害了。
男人陡然轻笑了一声,松开手,挥挥袖子:“江国主年纪大了,怎么都这么不懂规矩?”
江德满连忙躬身道:“是奴才想得不周到。”随后他拂尘一挥,尖利的声音穿透前殿:“还不快给各位皇亲看座!”
“是。”
楚帝墨色的大氅卷裹着背影瑟瑟发抖的前江王进入大殿。
江德满紧随其后,宫人也立刻起身行动起来,殿前跪俯的皇亲互相看顾一眼,面色犹疑的起身。
楚帝似乎……与传言不甚相像。
许是那群史官夸张了?
各怀心思的江国旧臣在前殿落座,皇亲坐在楚帝下手两侧,江国主紧挨着楚帝落座在龙椅之下,江国主今年五十有六,面色僵硬的扯着笑容,老脸神色讪讪。
“诸位不必过于紧张,江国既已降,自不会有陈之果。”
楚帝语气和善的说,他视线扫过满殿的江国要员,淡笑道:“今日叫各位前来,不过也是讲讲规矩罢了。”
讲讲规矩?
江国主抖着手,勉强笑着说:“江---江郡上下自是以陛下的意思为主的。”
楚帝视线扫过他,唇角微勾,“江国主是明白人。”,他视线挪动到大殿之上,指根垂点着龙椅:“不过总有些蝇营狗苟之流,坏了国之根本。”
江国主笑不下去了:“陛、陛下这是何意啊……”
一名内侍躬着身脚步匆匆的从小门入殿,跑至江德满身侧,呈上一册书卷。
江国皇室面面相觑,每个人都看到别人眼里的惊慌。
“陛下,世子殿下已派人将书册传来。”
江德满检查过后,小心的呈上书卷。
楚帝接过,打开书卷,阅过之后,又扔给江德满,笑道:“大善。”
“是。”
江德满赶忙抱住飞过来的书卷,抖擞抖擞,摊平,紧接着清清嗓子,大声的开始念起书卷上的名字:“私贩盐铁千千万--城南王;私贩银水百万斤—骠骑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