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与神之间存在的天堑与鸿沟,人类的身体承载不了神明的力量——沢田纲吉现如今身体的状况便如古代的祭祀者一般。
纵然他的灵魂足够坚韧、力量足够强大,却依旧承载不了过分的力量,因此自从三年前世界融合、他重新复活,这具身体便处于不断的溃败之中。
如今,似乎也是时候走到终末。
死亡并不可怕,在名为“沢田纲吉”的人生中,从幼时起便时刻拥抱着死亡。
比起死亡,更让他害怕的是家人与师友的离去,是漫长而永恒的孤独。
【要再复活一次吗?】
冥冥之中,有声音在问。
像是母亲的手温柔地抚慰过灵魂,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语。
【阿纲,帮帮我吧。你只需要找到世界毁灭的原因,让世界重新恢复平衡。】世界意识的声音传入灵魂,温暖又怜惜,【……*】
半晌,他听见自己的回答。
……
沢田纲吉再度醒来。
眼前景物十分模糊,耳边充斥着无数嘈杂声音的声音。他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强盛到夺目的光几近刺痛双眼,生理性的泪湮没面颊,痛苦之中,却听见一片欢呼。
“成、成功了!”
“是我们的神!我们成功了!”
“神……万能无上的神!!”
怎么看都是相当可怕的场景。
不用睁眼,沢田纲吉都知晓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多殷切,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世界意识说的“世界毁灭”是不是被“召唤”他的这群定义不明的教派毁灭。
他闭着眼,姿势十分乖巧,在察觉他一动也不动的姿势后有人压了压手,四周簇拥着他的人们便压抑了狂喜,小心翼翼地注视着棕发的青年。
没人敢说话。
不知道多少次呼吸后,沢田纲吉终于睁开了一只眼。
率先见到的是莲花金顶的天花板,无数经幡晃动,让他当真有种进了什么寺庙的错觉。
他缓慢地坐起身,鼻头微动,在看清面前自从他有动作之后就匍匐了一地的人们之前率先……打了个喷嚏。
谁啊放这么多花。
上次他身边有这么多花还是假死的时候,隼人那傻孩子红着眼睛给他摆了一棺材的花。
想到这里,教父先生忍不住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幸好这里铺的也不是一台子的白百合。
他坐起身,走下这座神坛。
足下是柔软的地毯,繁复的金线暗含某种不明的能量,隐约闪烁着金光。
他走到最近的那名人类身前,对方穿着很日式的传统和服,匍匐在地,在他停下后微微抬起头,却也不敢真的抬起与他直视。
那人恭谨无比地垂着头祝贺,“欢迎来到人类的世界,殿下。”
这话说的……他看起来难道不像个人吗?
他眨眨眼,环视了一圈,突然觉得没准这次自己真不是人了。
就在沢田纲吉满脑子“糟了他是不是被当成什么邪神了”的时候,面具男恭敬地抬起身,并不直视他,又是一拜。
众人无声地退下,只有面具男维持着原有的姿势定格在原定,让教父先生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动作,只能盯着对方的后脑勺,一个劲琢磨那方有些眼熟的面具是从什么地方来。
有脚步声传来。
步伐不紧不快,多的是踱然自得的舒适,沢田纲吉抬起眼等候半晌,便正巧与推门而入的青年撞上目光。
跨入门槛的是一名黑发的青年,穿着一身五条袈裟,不说话的时候很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假象——只要能把他和名为“五条悟”的生物扒拉开。
沢田纲吉对这厮的本性无比熟悉,毕竟在他闭眼前几个小时,还接过对方打来的视讯电话,说是在和养女们一起逛街,想要一些甜品店的参考。
沢田纲吉少年时常常陪母亲或者女性的友人们进甜品店,在这方面倒真的能给予曾经的学生一些指点。
于是夏油杰就顺杆爬上,用夜蛾听了皱眉,硝子见了嫌弃地模样和神情,自如地说要带着甜品作为礼物拜访。
他没答应这句,只是没想到的是没过几个小时,倒是真的见到了夏油杰。
——只不过,是另一个世界的版本。
教父先生揣着手,眨着眼下意识就要露出一个笑容来。
而夏油杰的动作也是一滞。
自几年前便从咒术界叛逃,并且摇身一变成为盘星教的教祖,夏油杰的情绪一直是比较稳定的。
但此时此刻,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那双当初常被无良同期嘲笑的小眼睛竟然猛地睁大不少。
察觉到自家教祖的到来,面具男直起上半身,缓慢膝行着退后。
“殿下,这位是盘星教如今的教祖,夏油大人。”
“夏油大人,这位是……殿下。”
——分明并不知晓这位殿下的真名。
可是在话音吐出地瞬间,伴随着“殿下”这一音节的发出,面具男仿佛被某种不可名状之物所凝视。空旷、混乱,就像遭受了精神攻击失神了半晌他才回过神,眼底闪过扭曲而疯狂的神色,连带着声线都颤抖起来。
夏油杰是知道这群猴子、哦不,教众在琢磨着召唤什么的。
这是在他成为盘星教的教祖之前就有的传统,那些所谓的禁术和召唤法阵他也看过,除了一些确实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功效之外,别的都是胡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