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成是柳石裕和傅晶的儿子,今年刚十六岁。富贵人家,老来得子,还是幺儿,自然备受宠爱。宠到青春期,少爷脾气越发古怪,跟谁说话都夹枪带棒。
奇怪的是,他唯独愿意和季辞亲近。
季辞不假思索:“我有工作。”
有工作是真的,去年他将柳世的眼科产品做了迭代,市场占有率飙升,终将最大的竞争对手挤垮,顺利收入了囊中。
柳石裕十年未能成就的伟业,被季辞硬生生用产品打了下来。
下周他要前往杭州,筹备公司合并的翻牌仪式,还要给在萧山的新工厂剪彩。
这是大事,傅晶一听立刻点头,嘱咐他好好安排。
“那,我下个月回京,一起回家吃顿饭?”她道,“成成说,有好东西给你看。这娃什么都好,就是玩心太重,你有空多说说他,我们讲话人家也不爱听,还得你这个当哥哥的……”
傅晶话还没说完,手机里传来了断线的忙音。
蓝牙耳机被丢一旁,季辞回到桌前,表情平静,看不出发生过情绪波动。
离开了三个小时,系统中的待办事项堆积如山,他没有直接开始工作,顺手打开了一个私人邮箱。
这个邮箱,每天他都要刷上很多遍,长年累月已经形成了习惯。
旁人通过盘串、抄经、冥想来获取无望的安宁,而他的念珠,就是这个邮箱。
一次次地摩挲,祈祷,燃起再熄灭希望。
但现在,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在上周的某一天,锚点再次寻回,世界重归其位。
就在那一天,他停止了持续多年的无用功。
打开邮箱纯属习惯动作,正要关闭页面,季辞意外地发现了一封未读邮件。
发件人:飞马调查
主题:关于程女士的背调
这封信来自于他雇佣了多年的调查机构,信中表示,由于多年调查没有结果,出于歉意(以及对高昂调查费的尊重),他们无偿奉上一份背调报告。
迟疑了片刻,他点开了那个附件。
内容详实,三十来页,细致到程音上学时获过的奖项,以及课余打工的全部地点,一一清晰罗列。
鼠标往下滑动,字里行间写满了辛劳,完全不像他认识的那个林音。
曾经那是一个多么懒慢娇惯的小姑娘。
季辞的眉心渐渐合拢,页面停留在了最后一页——关于她大二那年未婚先孕,以及在校期间如何声名狼藉。
“女儿六岁,父不详,传言是她之前的导师曹平江,但有线索表明,更可能是本科同学陈嘉棋。”
后附两张颇有说服力的照片。
一张有些年头,是程音和陈嘉棋在学生会共事的合影,两个人有种莫可名状的默契和亲昵。
另一张明显是近照,一家三口的灿烂合影,明黄色的衣服很有记忆点。
此外,还有柳世行政部内部人员证实,程音起初未通过公司的简历初筛,是陈嘉棋向人力组长求情,给了她笔试的机会。
……
季辞关上照片,重重捏了捏眉心,敲下了一行字:“追加调查,陈嘉棋因为什么原因不肯结婚。”
陈嘉棋并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上了一个黑名单,他正忙着拯救程音的灵魂。
“姑娘,你又干嘛了,下午两个人来调你的简历,请不要在危险的边缘反复试探好伐?”他急得连沪普都冒出来了。
“两个?”程音好奇。
其中一个她能猜到,柳亚斌看她的眼神过于热切,估计是认出了她的脸。
除了这位不着调的总裁,还有什么人对她感兴趣?
“营销部的林总,觉得你记忆力好,抗压能力强,天生适合干销售。”
“别,我是i人。”
“前台可以考虑,业务部门成长快,比留在行政部好。”看出程音的拒绝之意,陈嘉棋皱眉,“你不会真想去当总裁助理吧?别疯!”
程音发现了,自从她对陈嘉棋立下守身如玉、好好工作、不走邪魔外道的誓言,他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基本恢复到了本科和她同窗时的状态。
坦率中带了一点小天真——他是真不怕她对外乱说啊。
“柳总一代玩咖,你玩不起的。”他直言不讳。
“放心,我不去总裁办,”对方既然如此坦诚,程音也给了句真话,“干后勤挺好的。”
“也不用这么缩头乌龟,现在销售归季总管,风气比以前好多了。你学历不比人差,脑子也很灵光,好好想想,将来要往哪个方向发展,你也不年轻了……”
陈嘉棋如果有动物形态,可能是只神气活现的大公鸡,紧着程音叨叨叨,念得她头都快秃了。
“陈老师,”公司里流行管前辈叫老师,“您的教导我记住了,但是人各有志,事无贵贱,请不要打击我的职业理想好吧?这样很伤人的。”
果然,陈嘉棋最怕在道德上落了下乘,程音正经八百这么一抗议,他立刻不敢再劝。
“选择职业道路,和二次投胎差不多,比结婚都重要!”最终他还是忍不住多念叨了一句。
程音连连称是,逃也似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