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音狠狠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最终她决定先做常规处理,如果有进一步恶化,再求助外部医疗。
好在常规处理手段依然有效,又一颗药服下,季辞的状况逐渐趋于稳定——也不能说稳定,他的生命体征是正常了,精神状况却更加混乱。
将近一米九的高大男人,就这么抱膝而坐,下巴搁在膝盖上,睁着微红的眼睛发呆。
程音伸手,想试一下他的额温,被他偏着脑袋躲开。
她蹲下,不料却对上了一双泪汪汪的眼,季辞委屈巴巴,问出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我妈妈呢?”
程音:……
季辞是一个孤儿。
他的父母早亡 ,由外公外婆抚养长大,程音认识他这么多年,从未听他聊过任何一句家事。
此刻忽然问她要妈妈,如何叫人不诧异。
“你妈妈……是谁?”她试探着询问。
“在大城市,在北京。她工作很忙,很久没给我打电话了,我很想她。”
季辞抱着膝,声音有些迷茫,说着话居然还吸了下鼻子。程音没有看得太真切,似乎黑暗中星光闪过,有泪珠从眼角滑落。
这一幕还挺美。
漂亮男人坐在暗夜的客厅哀伤垂泪,落地窗外悬浮着万家灯火,又是一张cg名画。
可一想到这是季辞,程音就彻底凌乱了。
他病中的这些呓语,究竟关乎真实,还是他的想象?
难道在他的想象中人生之中,他有一个妈妈,还有一个女朋友,而且女朋友是她?
程音困惑,自不必言,她扯了张纸巾递给季辞。
这次他没有躲开,伸手接过纸,胡乱地擦了擦脸。程音顺便试了他的额温,还好,和他平常差不太多。
但平常的那个他,绝对不会趁势抓住她的手。
“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带我去找妈妈?”他问得真诚而礼貌。
姐……姐……?
这称呼直接把程音叫懵了,从女友到姐姐,从限制级到动画片,季辞这一晚在坐什么过山车。
她定了定神,尝试获取更多信息:“可以,但你得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辞。”
“你家在哪儿?”
“我家,还是我妈妈家?我们不住一起。我坐了三十个小时火车,才来到了北京。”
季辞抬头观察四周,目光扫过美轮美奂的套房陈设:“这是你家吗?北京的房子好漂亮。”
季总,这是您眼都不眨随便刷卡入住的酒店……
程音抚额,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你今年,多大了?”
“姐姐,我九岁了。”
嗯……跟她猜得差不太多,比鹿雪大不了多少。什么姐姐,他应该叫她阿姨。
这到底什么精神疾病,怎么还能记忆跳跃呢?
程音揉了揉太阳穴,忽然想到梁冰之前曾跟她说过——
如果季总头疾发作,情况有什么不妥当,一定要吃了药让他尽快入睡,一睡解千毒,等他睡醒,什么毛病都能不治而愈。
“季辞同学,你晚上都几点睡觉?”程音问,“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我想出去。”季辞回答。
“太晚了,出门不安全,我们明天再去找妈妈好吗?”程音循循善诱,“像你这么大的小朋友,晚上九点就该睡觉了。”
她跟鹿雪说话时,完全不是这副甜言蜜语的哄骗嘴脸,经常面无表情,甚至有时候还跟小孩耍耍无赖。
但现在她急着要哄季辞入睡,只能照着《好妈妈不吼不叫教育男孩100招》的路子来。
可是九岁男孩怎么可能听你的。
季辞充耳不闻,爬起来就往外走,那一双长腿飞舞起来,程音哪追得上。
一眨眼,人家已经拉开房门进入走廊。
走廊无人,孟少轶早已离开,不过季辞刚一现身,套房专属的贴身管家便如影随形,从走廊的另一端出现。
“季先生,您有什么吩咐?”
管家训练有素,对住店客人闹出什么古怪均已见怪不怪。因此,即使季辞未着上衣,西裤湿透,一路走来带着淋漓的水,他也面不改色。
但客人一开口,还是让他失去了表情管理。
“叔叔好,我想出去找个人,请问北京公交车开到几点?”宽肩长腿的男人,用小学生般幼稚的口吻,彬彬有礼地询问。
管家将求助的目光转向了程音。
还好,这位看起来应该没磕,她的神情有些尴尬,冲过来拉住了男人:“我带你去!”
男人回过头微笑:“好呀,谢谢姐姐。”
程音:“……外面冷,我们先回去把衣服穿好,好吗?”
“哦好。”
季辞的衬衣湿了大半,穿在身上几乎贴肤,程音用电吹风吹了半天,才将他全身上下折腾清爽。
顺带手还帮他吹干了头发。
暖风熏人,男人双目微阖,模样安静。程音不动声色,手指在他乌黑的发间轻柔滑动,企图营造出一种催眠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