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地说,遗传物质主要存在于dna中,而dna通常被组织在细胞核内的染色体上。在人类细胞中,有23对染色体,每对染色体中的一条来自父亲,另一条来自母亲。”
季辞抱着鹿雪凑近镜子:深眼窝,高鼻梁,前窄后宽的双眼皮,以及长在女孩脸上显得格外帅气的剑眉……
所有的显性遗传特征,都如复刻一般,呈现在了一大一小两张脸上。
“你和我长得很像,是因为继承了我一半的遗传特征。”
程同学是个认真听讲且主动思考的好同学,她当场就迷惑了。
“可是爸爸,你不是我的亲生爸爸呀。”
她说完,担心这直白的表述伤害到季辞,又换了一种说法。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我生物学的爸爸,我们的遗传物质不一样。”
季辞亲了亲她一本正经的小脸,有些酸楚道:“我是,我的宝贝,我是你生物学意义上的爸爸。”
鹿雪盯着面前复杂的亲子鉴定报告,表情严肃如同法官。
“所以,你过去这几年,真的是在非洲?”
“我在北京。”
“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们?”
“我不知道你们也在……”
“你没存我妈的电话吗?”
“我们十年前分开的时候,她还没有手机。”
“不对呀,书上说,爸爸和妈妈要共同创造生命,再经过270天,我便会诞生。你们如果是十年前分开的,我怎么才七岁?”
法官大人不好蒙蔽,既受过科学的儿童性教育,又拥有扎实的算术功底。
“我们……”季辞艰难地措着辞,“确实因为一些原因,中途见过一面,但是,又都忘记了。”
鹿雪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季辞。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她又问出了一个致命关键的问题。
季辞汗都要渗出来了:“……不久前。”
“不久是多久?昨天?前天?”
“去年。”
鹿雪沉默了。她当场撅起了嘴,将头扭向了一边。
“我们不是好朋友吗?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到现在才跟我讲?我生气了!”
出师未捷身先死,大概就是这样一种死法。
季辞倍感绝望——小的反应都这么激烈,大的半年不来看他……也正常。
好在程鹿雪没有跑开,虽然生气不看他,仍然靠在他身上,肚皮起起伏伏,像只气鼓鼓的小青蛙。
“雪宝,爸爸知道错了,请原谅我好吗?”季辞陪着小心。
“那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吗?”
“好朋友之间不应该互相隐瞒。”
“是的,比如我交了男朋友,一定会立刻告诉你和妈妈,因为我跟你们天下第一好。”
“你交了男朋友??”季辞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
“只是打个比方。我是说,类似这种重要的事,好朋友之间要互相分享,不光是好的事情,坏的事情也要分享,这样我们就可以团结一致,共同解决问题,这才是家人和朋友的意义。”
程鹿雪同学不愧是年级演讲冠军得主,一番大道理讲得季辞一愣一愣的。
坦诚。这确实是他的弱项。
他是狼的学徒,像一只真正的野生动物,习惯于潜伏、追踪、撕咬,一击毙命……在任务目标达成之前,绝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下次,下次我一定改正。”他郑重其事。
鹿雪瞅他半天,伸出小手指,与他拉了个钩:“好吧,我相信你。”
真好,他的女儿,情绪稳定、表达清晰、体谅他人,一个阳光开朗的直球少女。
不过她刚刚说……
“你们一年级小孩……已经开始交男朋友了吗?”季辞警惕的天线仍未放倒。
“什么小孩,我马上都要入少先队了,”鹿雪抗议,“而且我在幼儿园的时候就有男朋友啊,已经换了三四个。”
季辞:……
“下次如果有新的,一定要告诉我,指给我看看。”
“好呀。”
“如果将来你男朋友做了错事,一定要多考验几次,不可以随随便便就相信和原谅,男的嘴里可没一句真话。”
“啊?所以你刚才是骗我的吗?”
“爸爸和那些黄毛小子怎么能一样!”
显然,她的老父亲陷入了一种对假想敌的迎战状态,像堂吉诃德远远见到了风车,鹿雪决定暂时先不与他理论。
她还有更重要的问题要问:“爸爸,你和妈妈是不是吵架了?”
这个问题简直不证自明,否则她们也不会从大别墅搬出来——程音走得时候显然满肚子气,给鹿雪的解释是:“爸爸撒了很严重的谎。”
这正是季辞接下来想说的。
“不是吵架,是爸爸犯了错,很严重的那种,惹妈妈生气了。”他摆出诚恳认错的态度。
“她说,你对她撒谎了。”
“嗯。”
“哎呀,你难道没有听过狼来了和匹诺曹的故事吗?这是三岁小孩都懂的道理,对重要的人不可以撒谎。”
“所以,现在必须亡羊补牢。亲爱的雪宝,我需要你的帮助,怎么才能让妈妈消气?这个你一定很擅长。”
“也不是很擅长啦,毕竟我这么乖……我一般就说她爱听的,夸她,黏着她,当她的无敌小狗腿……反正只要能熬到上床时间,她该消的气就全消完啦,我就往床上一躺,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上狠狠啃上一口,万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