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奇怪。”兰波说,“不过我想,大概是因为这座城市里的人都十分有边界感。”
“哦……”颂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离开集团大楼,她向保安打招呼:“再见,保安大哥。”
保安的表情是一成不变的嫌弃:“……再见。珀耳塞福涅,您的理想生活流水线。”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颂希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走到保安面前,小心地打招呼道:“我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我了,我是那天那个把终端芯片抠出来的人。”
保安看了她一眼:“……”
这么自我介绍感觉还挺别致的。
“我就是想说,谢谢你那天放我进去,还给我指路。”
“……”
“请问,我的同事们都是什么时候来上班?因为一直没见过,所以想问问,我没有别的意思……”
“……”
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保安一边抽烟,一边看着监控器上的视频。
完全被无视,颂希尴尬得脚趾扣地,耳朵发烫。
她左顾右盼了一下,然后把手放在耳朵上,装作在打电话的样子,赶忙扭头走了。
果然,不管什么动物在尴尬的时候都会假装很忙。
兰波:“你看,小希。连保安都这么有边界感呢。”
坐上了回家的空中列车,颂希说:“边界感是这个意思吗?”
“好吧。也许你声音太小了,他没听见。”兰波回答。
“哦……”
“诶,兰波,我突然觉得。”在脑中,颂希禁不住压低了声音,“那个保安,他会不会是仿生人啊?”
“是很有趣的猜想呢。”兰波说,“小希,如果你把这句话说出口,被人听见了,一定会被举报的。”
颂希:“所以我这不就只跟你说了。”
“你觉得,他的举止和我很相似吗?”停顿片刻,兰波问。
“完全不。”想了想,颂希摇头,“说实话,兰波,你比人还要像人,但是与此同时,我又很清楚地知道你就是我的狗狗,而不是被从哪里塞进来的陌生人。”
“是啊,小希,我也很清楚这一点。因此,你判定一个人是不是仿生人的理由,就是他的举止看起来要比真人机械很多吗?”
“大概是吧……”
“可是,实际上。”兰波说,“进化战争结束后,中心城的仿生技术完成了划时代的变革。如果将一个真人和一个仿生人放在面前,除非解剖终端芯片观察其程序构成,否则完全无法区别两者的区别。因为现今的仿生技术是以真人为基础进行的生态改造,是延续生命的一种方式,而并非再造人。”
颂希皱起眉头:“啊,就像我哥说的那样吗。”
这么一看,那也许江城说他是仿生人,有可能并不是在撒谎吗……
一直通过直觉认为他“就是原来那个人”、“一定是他本身”这样的想法,在现在这出神入化的仿生技术下,其实并没有依据。
可是,仿生技术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程度,那还有区分真人和仿生人的意义吗?
——反正,都一样嘛。
“嗯,我在网络上查询到的。自从你获得了正式工作之后,我的查询权限似乎扩大了很多。”兰波那边传来“哔哔啵啵”的声音,“这些是我在尼安德特研究所的官网上找到的资料。”
“顺便说一句,官网上果然没有隔壁家的人类男性的资料。”
颂希坐在长椅拐角,盯着外面的夜色。
“不知道我哥现在在哪里,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她闷闷道。
兰波说:“小希,你记不记得以前住在镇中心的那个养边牧,有两个女儿的女人?”
“记得,怎么了?”
“我是后来跟那条边牧聊天时才知道的。她的丈夫在反进化的情报部门工作,是一个特工。”
“而特工的家人,往往都不知道他正在做特工,那个女人一直都以为她的丈夫是一个外派语言老师。”
颂希明白了他举的例子:“啊,所以你想说的是,我哥正在做的很可能也是类似于特工的职业吗?”
这么一想,他的身份信息不存在于城市公民系统,倒是一个很大的优势呢……
可是,他那样神出鬼没的,又是在为谁做特工呢?
战争早就结束了。
“嗯,我认为是这样的。”兰波说。
这好像是目前看起来最合理的解释了。
……也许吧。
颂希眨了眨眼睛,举起手腕,看着上面正在跳动的白色像素小狗:“说起来,那条边牧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兰波:“……”
兰波:“你明白的,小希,她是一条边牧。”
“那,如果我没有带你去绝育,你会喜欢她吗?”
“也许吧。”兰波说,“她挺漂亮的,很知性。我爱她用钢板磨牙的样子。”
“啊。”闻言,颂希有点心虚,“那、那我把你绝育了,你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事实上,小希,作为一只狗狗,你带我去绝育的时候我只会对此感到慌乱和疑惑。”兰波回答,“成为仿生狗狗后,我意识到,我正是因为这个而变聪明了。所以我应该感谢你才对。”
听他这么说,颂希放心了:“有机会我带你认识别的仿生狗狗。你们可以搞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