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桓烨回来,一定是已经小酌过一杯了。
而且喝的正是晚餐前差点被傅栖眠吐在垃圾桶里的龙舌兰。
奇怪的是,这一次,傅栖眠并没有觉得难以接受,反而在浅淡的味道中察觉出一丝香气,柠檬皮迸发出的精油味和酒香混杂在一起,刚刚喝掉的那一杯龙舌兰这时候似乎被勾得上劲儿了,从鼻腔和唇齿间慢慢透出来,引人发醉。
脑子里也醺醺的。
好像把整个人都融成了一滩水,只想就这样靠在傅桓烨结实又滚烫的身体上。
“宝宝,我们这样,究竟算什么?”一条银丝暧|昧从薄唇间扯出来,傅桓烨俯身通过一个短促柔软的吻将其断开,顺势蹭了蹭傅栖眠的鼻尖,“兄弟,还是朋友?”
“兄弟和朋友之间可不会这样接吻。”
“暧|昧对象也好,鱼塘里的鱼也好,给我一个名分吧。”
感受到刚刚还有些发烫的地方渐渐缓解下去,傅栖眠眨了眨眼睛,觉得今天的傅桓烨似乎十分反常。
——突然这样问起来,他也不清楚自己该回答些什么。
也许是知道他的困惑,傅桓烨接着姿势将他拦腰抱起,一路离开健身房,进了自己专用的书房。
上面放着一只文件袋。
到了书房,傅桓烨也没有把人放下,而是直接坐在了自己平时坐的椅子上。
椅子很宽敞,即便傅栖眠横着坐在傅桓烨的腿上,也不觉得拥挤。
但现在,他似乎更加好奇这份文件袋里面的东西。
“家里这些年一直把你保护得很好,有些事情,一是不想让你知道了难过,二是……”傅桓烨一手抱着傅栖眠,一手拿起文件袋,让傅栖眠自己打开,“妈把你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你也知道妈的性格,她……不太愿意提起这些事情,觉得难过。”
傅栖眠似乎知道这里面是关于什么的了。
牛皮纸袋里,躺着几张白纸,上面都是英文,似乎是房产证明之类的东西。
——二十三年了,这是傅栖眠第一次接触到关于自己亲生父母的事情,他的记忆里甚至都不曾留下过他们的身影。
“虽然有点迟,但这是你的父母给你留的生日礼物。”
这时候,傅栖眠才知道,为什么在傅家接近二十年,都没有人提起过他们。
“不要怪他们。”
一个来自云城的华人男性,和一个来自欧洲的美丽女性,在非洲雨林探险时一见如故。这种相知相交最后演变成了爱情,这对年轻的探险家在百慕大的海面上,伴着鱼群生下了傅栖眠。
但是他们似乎爱自由胜过爱傅栖眠,经常留下还在襁褓中的傅栖眠而“消失”——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们都是孤儿,根本没有家庭的观念,也很难去掏心掏肺地爱自己的家人。
当傅父傅母带着年幼的傅桓烨度假时,短暂地结识了这对夫妇。两三岁的傅栖眠十分可爱,粉粉|嫩|嫩的,傅母很是喜欢,又可怜他自己一个人,于是经常带在身边。
噩耗在一个早上传来,这对探险家在洞潜时永远地留在了海底,那个深度,连打捞尸体都变成了难如登天的事情。
傅父傅母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全名,他们也只是带着孩子出来玩而已,连当地人都认识他们,只知道男方也来自云城。
两个人消失了,名字和籍贯都没有留下,却留下了自己的血脉。
“从那一刻开始,妈就觉得,你是被赐给她的宝物。”傅桓烨低头,用鼻尖蹭蹭傅栖眠的卷发,“不要怪她自私。”
傅栖眠有些头晕,摇摇脑袋:“怎么会呢。”
海上的小岛治安并不很严格,傅父傅母稍微走了几个程序,就这样把傅栖眠带回了云城。
过去的二十年里,傅家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寻找傅栖眠亲生父母的身世,可惜找遍了云城,连当初傅栖眠父亲长大的孤儿院都没有找到。
直到今天,才在欧洲的某个小镇上找到了一座复式小阁楼,那是探险家夫妇早年购买的一处房产,傅桓烨花了很大功夫,通过房产商找到了探险家夫妇的真名,在世界各地找寻他们的朋友,才拼凑出傅栖眠短暂的前三年人生;
又花了很大功夫走了很多流程,带着傅栖眠的dna做了遗产公证,让这座空了二十多年的欧洲小阁楼重新回到小主人的手上。
“你成年的时候,家里把你的户口迁出去,就是为了让你继承这份财产,”傅桓烨取出一支笔,示意傅栖眠在合同上签字,“只是程序太复杂,拖了这么多年才弄好。”
看着手上的合同,傅栖眠有些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
感动吗?觉得自己可怜吗?喟叹吗?
好像都没有。
他很平静,很陌生地捏着那两张纸,然后趴在桌上签完了字。
就像傅桓烨说的那样,他的亲生父母甚至都要爱自由胜过爱他——当这两位爱自由的人看见他在百慕大的海面上呱呱坠地时,是欣喜,还是觉得这个小孩是个累赘呢?
对于自己的亲生父母,傅栖眠没有任何印象,或许哪怕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年幼的傅栖眠见到探险归来的他们,也不会认出来自己的父母,于是,他们也从来不会出现在傅栖眠的梦里。
傅栖眠倒是觉得,这样最好。
这样他的妈妈只有一个,爸爸也只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