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一开始,经纪人就没有真正把他当成自己人过。
他知道经纪人手底下不止他一个艺人,但他一直坚信,自己是与众不同的那个。
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跟经纪人手底下那些会挨骂的艺人没有什么两样。
都只不过是经纪人赚钱的工具而已,只不过可能他的身份更加特殊一点,所以经纪人才会稍稍区别对待一番。
而一旦失去了利用的价值,就会被立马抛弃。
甚至,经纪人也开始更加喜欢傅栖眠了。
熄灭的手机屏幕黑而反光,倒映出他的脸。
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就瘦了快十斤,脸已经完全脱相了,双颊瘦得吸了起来,颧骨高高的,因为疯狂地熬夜看手机、关注大眼仔上跟自己和傅栖眠有关的消息,他的眼下有两块黑色手机屏幕都遮不住的黑色乌青。
简直和鬼没有任何区别。
[妈]:之之,起床了没有?
[妈]:卡里的钱,别不舍得用呀。
手机屏幕亮起,薛付之平静地看着状态栏上弹出这两条来自薛母的消息,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卡,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从重症病房醒来后,薛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跟他道歉,觉得自己曾经冷落了他,很对不起他。
临走的时候,傅母留给了他这张卡,说密码是他的生日,让他随便花。
他原谅了薛母,但实际上,他的心中没有任何触动。
他当然知道家人是爱他的,只不过,他现在更希望傅栖眠可以得到报应。
只有傅栖眠身败名裂了,或者,直接消失了,他才会觉得真的安心。
薛付之并不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残忍,他还是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好人,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都是傅栖眠害的。
——只要傅栖眠消失了,一切就都好了。
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傅栖眠的错。
是傅栖眠把他变成这样的。
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已经风干的尸体,连病房里面什么时候来了人,都不知道。
“哎哟,小少爷,你又是怎么了?”
保洁将手中的水桶和拖把放在门口,人走了进来。
薛付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满脸都是泪水。
真的太丑了。
但是保洁似乎一点也不嫌弃他,拿过纸巾,给他擦干净泪水。
“阿姨……”薛付之再也忍不住这泼天的委屈,刺耳地哭出了声,“他们,他们都说我唱不了歌,赢不了比赛了……”
“怎么会呢?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当然能拿第一名了!”保洁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拿过刚才经纪人带过来的外卖,拆开,将筷子递到薛付之的手上:“别哭别哭了,好孩子,怎么还没吃饭?快,赶紧吃一口。”
她满脸心疼地看着薛付之,只是余光顺便扫到床头柜上的卡时,神情变了变。
薛付之竟然真的被她三言两语安慰住了,接过筷子,小口小口地吃着里面的东西。
尽管脾气暴躁,但在吃食这方面,经纪人是丝毫没有亏待薛付之的,都是从高级餐厅打包的精致菜,还有很多进口水果。
“阿姨,现在只有你肯相信我了。”薛付之的委屈在此刻化成了感动,将手中的水果递给保洁,“我不爱吃这些水果,阿姨,你吃吧。”
里面是草莓和葡萄,都是进口超市里动辄上百块一斤的。
保洁表面上推辞了一番,最后拗不过薛付之,便坐在床边,陪薛付之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偷偷摸摸往围裙的兜里塞两颗。
当然,这样的小动作,薛付之是没有发现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怎么会只有我相信你呢?”听见薛付之说这种话,保洁刮了刮他的鼻头,眼里却闪过精明的光,“你的那个……经纪人,还有你的家里人,不都对你挺好么?”
薛付之垂眸,将一小块绿叶菜塞进嘴里:“……他们,他们都是表面对我好,我能感觉到的。”
“你连自己的家人都不相信,竟然会相信我这一个老婆子?”保洁阿姨的眼睛立刻变得更加亮了,“这怎么行呢!”
“怎么不行!”薛付之其实很饿,所以吃得很快,“阿姨跟我以前都不认识,却照顾我,相信我,陪我这么久,还给我熬鸡汤,他们明明已经跟我生活了这么多年,却没有办法做到像阿姨一样!”
自从那次泥石流过后,薛付之就跟保洁在一直联系着,他上节目带的那个小挂件,都是阿姨送他的。
尽管他们不经常见面,他还是觉得,这个萍水相逢的保洁阿姨,给了他莫大的鼓励和陪伴。
想到这里,薛付之又自信了一点。
傅栖眠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傅家养子的名头而已——说白了,傅栖眠的爸爸妈妈都是别人家的。
而他,不仅有属于自己的家人,还有一个不是家人胜似家人的阿姨。
傅栖眠,可比他差远了。
就凭这一点,薛付之就笃定傅栖眠永远不会拥有他所能感受到的这些幸福。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傅栖眠才会变成这么可怕的人吧。
这样想着,薛付之平衡了许多。
“唉,谁让一看见你,阿姨就想到了……”保洁摸了摸薛付之的头,作回忆状,但话说到一般,又面色痛苦地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