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样动作的惯性,薛付之也被反作用力推了一把,差点从椅子上摔倒。
但即便是这样,他都还没来得及稳住自己的身形,就又重新抓住了江焕诚的手腕:“……江、江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江焕诚,即便是在对方已经对他表现出明显的疏离的情况下。
很显然,他还没有死心,还对眼前这个男人抱有一点微茫又可笑的希望和信任。
不过很快,这一点点微妙的火焰也被江焕诚亲手掐灭了。
“薛先生,跟自己的杀父仇人,没有必要这么亲密。”江焕诚的嗓音冷淡,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看上去已经天崩地裂的薛付之一眼。
——他在看谁呢?
傅栖眠撇开了脑袋。
可江焕诚不依不挠,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还是用充血的眼睛,看向傅栖眠。
没有任何掩饰和转弯,直直地看向傅栖眠,像是正在对帝王表忠心的臣子。
可惜,傅栖眠一点也不需要这样“大义灭亲”的臣子。
他只觉得江焕诚实在是有点幽默。
这个时候,用剧情和薛付之表忠心,以为有谁会在乎他的表演么?
反正,傅栖眠不在乎,他很厌烦,就算江焕诚只是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都直犯恶心。
傅栖眠不算是那种内心很强大的人,这种仿佛被人抓着一坨屎盯上,随时都会扔过来的感觉,太让人隐隐作痛了。
他垂眸,看向桌面掩盖下自己和傅桓烨紧紧握在一起的手。
也许是察觉到了他内心的想法,傅桓烨以及其柔软的目光,深深地望了青年的脸一眼,然后低头,用拇指摩挲了两下傅栖眠白皙的手背。
手背传来的略带些粗糙的感觉,似乎是有什么很强大的魔力,将能量源源不断地通过傅桓烨的手传输到傅栖眠的身上,胃中翻腾的感觉立刻就消失了。
不过另一边,可就没有他们这么甜蜜和谐了。
“江哥,你、你说什么?”薛付之看着江焕诚的眼睛,还在试图自己骗自己,“你,你这是乱说的对不对?肯定是……是程警官给你压力了对不对?”
不,不,不,他不相信,这种编造的剧情中,江焕诚也会背叛他吗?
一定不是这样的!
“薛先生,”程警官哂笑着,轻蔑地看了薛付之一眼,“审讯过程有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一没有用武力,而没有言语暗示和催眠,你这样单方面指控我给江老板压力,涉嫌诽谤了吧?”
薛付之的思绪突然被程警官的话打断,一时间有些语无伦次。
本来他就没有完全恢复好,之前有疗养院的人和薛母控制着他使用手机和干预他的思想、提醒他吃药,但是这几天在船上,根本没有人管他,也没有提醒他,导致他的病情一直在往后倒退。
江焕诚的话,程警官的话,全部都像一条一条粗糙的麻线,交织在一起,最后变成一个巨大的死结,无论他怎样想要解开,也只会如同滚雪球一般,从一个巨大的死结,变成一个巨大的、层层叠叠的、杂乱的麻线团,结业解不开,缠绕住他的大脑。
只有一个声音,从这些死结中穿透出来,附在他的耳边,对他说:
“你被背叛了。”
不对!不是这样!
这只是剧情!
“这不是剧情,这是现实,江焕诚真的背叛了你,你还不知道吗?他早就不要你了!”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
那个声音每说一个字,他就开始头痛欲裂,那个巨大的麻线死结,将他的脑子紧紧地勒住了,他要窒息了。
“薛先生?”程警官抬高了声音,试图让薛付之清醒一点,“你还好吗?”
这时,薛付之才想起,现在还在节目上呢。
——对,现在还在节目上呢,程泷玉不是程警官,江焕诚也不是江老板,同样的,他也不是真的被丈夫杀了父亲的。
他睁开眼,那双眼球突出的眼睛颤动着,眼窝似乎更加深了一些,显得他整个人如同失魂落魄的野鬼一般。
在场的人都被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
见状,导演组赶紧使了个眼神,让摄影师将镜头转过去避开,然后化妆师一拥而上,给薛付之补妆、提气色。
薛付之一下子就冷静了。
化妆师的存在,更加提醒他,这是在节目上,都是假的。
镜头背后,傅栖眠挑了挑眉,撇开眼睛,呼出一口气,有些遗憾。
——程泷玉这一声喊得还真是及时,竟然直接把处在失控边缘的薛付之给拉了回来。
不过,也没有太让人失望,毕竟后面还有更加精彩的呢,如果薛付之现在就匆忙退场的话,后面的好戏就要失去很多趣味了。
“——所以,江老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程警官再次发话,“杀害薛校长、参与人口走私案件,这些,你认不认?”
“……没有了。”江焕诚却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的动作更加散漫,连喝茶时候的手都不抖了,“我承认一切罪行。”
“好。”程警官朝助理使了个眼神,助理会意,拿出手铐,将江焕诚的双手拷在了一起。
本来,会议室中大家都是面对面坐着的,但现在已经有一个凶手出现,于是助理让江焕诚起身,坐在了桌子的一端,接受所有人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