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称呼,让薛付之一瞬间感觉到,这个在门口吵闹的声音是很让他熟悉的。
会这样称呼他的,除了薛母,就只有——
他这才想起来抬头,果然看见了门口保安遮挡下那张熟悉的脸。
“吁——”傅栖眠半躺在沙发上,慵懒又闲适,琥珀色的狐狸眼闪过微光,看着手机屏幕,饶有趣味地吹了声口哨。
好戏要开始了——希望这个直播间能顶住吧。
他想了想,给私家侦探发了条消息,确保这个狗仔的直播间能够安然无恙地把整个过程放送完毕。
而身处现场的薛付之,可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阿……阿姨?”对于保洁的突然出现,他表现出了十二分的诧异,明显还没有察觉到现在是什么状况。
见薛付之认识眼前这个保洁,抓着女人手臂的保安也愣了一下,看看保洁,又看看薛付之,似乎有些很难讲眼前这两个气质、打扮完全不相配的两个人联系起来。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保洁一脸得意地甩开了他,然后上前朝着薛付之伸出手。
“唉,是我啊,之之。”在薛付之面前,保洁完全没有了刚刚嚣张跋扈的样子,而是面容和蔼得有些假惺惺。
“阿姨,你怎么会在这里?”看见熟悉的、友好的脸,薛付之莫名地鼻头一酸。
——也是,所有人都被傅栖眠迷惑、抛弃了他,连江焕诚也忙着不愿意理他,只剩下这个和他萍水相逢的阿姨,还愿意这样亲密地叫他“之之”了。
他先是有些感动,而后才开始觉得疑惑,于是眼中噙着泪小跑过去:“阿姨,你在这儿干什么呢?”
保洁的到来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没有想到,自己被嘲笑、被抛弃后,还能有这样一个人专门来找她。
[所以,这个保洁一样打扮的阿姨,确实不是私生,而是真的认识时装周立面的人吗?]
[薛付之都叫阿姨了,那他们俩肯定就认识呗。]
[怎么说呢,有点割裂,感觉薛付之不像是会跟这种打扮的人一起相处的样子……]
[毕竟贵公子人设凹多了嘛。]
[等一下,刚刚这个保洁——就姑且叫她保洁吧,她不是说自己是来找儿子的吗?怎么又找上薛付之了?]
[说不定薛付之就是她儿子呢,嘻嘻。]
[没有吧,你们又不是没见过薛付之的妈妈,当初在选秀上的时候,薛付之妈妈就因为经常亲自在台下看公演出名了。]
[确实不是。]
但随后,保洁便握着薛付之的手,说出了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的话:“……还叫什么阿姨啊,叫妈。”
[???]
[不是,这都能让你预言到?]
[疯了吧,这什么跟什么啊,好奇怪啊。]
[不对啊,薛付之不是有妈妈吗?这个妈又是哪来的?]
[疯了疯了疯了,这个世界好像已经完全疯了。]
[不是,真的不是随便哪个精神病院立面跑出来的吗?以前不是总有人突然冒出来,幻想自己是哪个明星的家人吗?真的不是这样吗?]
[好像……不是吧,这个人看上去不像是精神有问题的样子啊,更何况薛付之不是认识她吗。]
被热切地握着手的薛付之,明显也因为保洁的这句话而吓了一跳。
“您、您说什么呢……”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而后在这么多保安的注视下,感到有些尴尬,只能干笑一声,试图把话题带过去,“我听不太懂……”
——说实话,他是真的没有听懂保洁的意思。
叫妈?
为什么要叫妈?
这不是傅氏疗养院的保洁吗?他们只是因为保洁经常给他送鸡汤而渐渐熟络,他也只是借过几次钱给保洁——虽然都没有还就是了。
他知道,自己和保洁阿姨的关系很亲密;但同时他又再清楚不过,自己和保洁阿姨之间始终是没有任何其他关系的,他们在个把月前,都只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而已。
至少,不会到要“叫妈”的那个程度。
如果真的要让他叫的话——
薛付之打量了一下眼前穿着保洁服的女人:皮肤黝黑,手掌粗糙,脸上全是皱纹,有些油乎乎的,笑起来的时候,五官都挤在了一起。
尤其是身上,带着很浓的油烟味和有些刺鼻的清洗剂味,让他有些不想接近。
不可能。
他是绝对不可能管这样的人叫妈的。
他可以感恩保洁阿姨对他的好,可以和保洁阿姨亲密相处、分享情绪,他们可以是彼此的忘年交。
但是叫妈,哪怕成为普通的其他关系的家人,不行。
事实上,在薛付之的潜意识中,对于保洁这样的人,他愿意建立亲密关系,其实是他对保洁的一种施舍。
可一旦超过了他内心的规则界限,这种由他主观缔造的亲密关系就会被打破。
——他是薛父薛母的孩子,是薛家的孩子,他当然不会管一个保洁叫妈。
试问,当一个人已经做了二十几年某一家的孩子,然后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冒出来,没根没据地说你不是亲生的,你的父母另有其人,他会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接受吗?
一定是不会的。
所以,薛付之就更是如此了。
——这也太荒唐了!
这样想着,他越发觉得被握住的手有些发热,保洁掌心的手汗让他觉得十分不自在,甚至有些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