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傅栖眠会出现在他母亲的病房里,和他的妹妹坐在一起?
现如今,薛付之对傅栖眠的讨厌,已经从单纯的嫉妒,或者厌恶,变成了夹杂着羡慕和对自己的恨了。
他讨厌傅栖眠的性格和好运气,又恨自己怎么不能够成为傅栖眠——毕竟在他心里,自己一直是远远胜过傅栖眠的。
傅栖眠已经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他的一个心魔,只要看见傅栖眠,他便会被那些疑惑,绝望,嫉妒,愤恨给包围,变得无法控制自己。
但是,傅氏私人病院不是薛家,同样也不是可以让他随便发疯的地方。
再者还有薛母的姐姐在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随便任性。
“小傅少爷为什么不能在这里?”薛母的姐姐和薛鼓鼓关系其实很好,私下里薛鼓鼓经常跟她讲傅栖眠的事情,因此她对傅栖眠的印象一直不错,更何况他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薛母能够顺利进入傅氏私人医院治疗,也要多亏了这位小傅少爷。
想到这里,她更加怨恨薛家的人——到头来,薛家不仅没有能让她的妹妹享福,关键的时候竟然只能仰仗一个外人帮忙。
“小傅少爷不在这里,难道是你想办法把你|妈妈转来傅氏私人病院的吗?”她冷着脸,对于这个跟自己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侄子,实在是一点儿也喜欢不起来,“你|妈妈在医院里面抢救的时候,你有起到过哪怕一点点作用吗?”
薛付之这才想起来,薛母还在病床上。
——对于昨天晚上的临阵脱逃,他也并不是完全心安理得的。
只是当时他实在是有点吓坏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突然吐一口血倒地不起,尽管他知道那是养育他长大的母亲,他也有点害怕。
因此,当薛母被送进抢救室之后,他便回家了,在家睡了很长时间,但他睡醒之后就立刻赶往了社区医院。
——不过,当他到医院之后,才发现薛母已经不在原来那个医院了。
直到薛父打电话过来,他才知道薛母已经在傅氏私人医院休息了。
“我、我也感到很自责,我不应该……”他像以前一样,选择了先服软,试图作出家人们熟知的好孩子的样子。
可是宠爱他的薛母现在已经虚弱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薛母的姐姐则更加懒得给他好脸色,很快打断了他:“行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想听你忏悔,你如果真觉得自己错了,就现在跟医生去检测血液,给你|妈妈输血。”
薛付之又微微怔了一下。
“怎么?愣着干什么?”见状,薛母的姐姐冷笑了一声,“你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吗?在场的人只有我,你,还有薛鼓鼓跟你|妈妈是一个血型,且不说薛鼓鼓还小,我和她跟你|妈妈都是有血缘关系的,不能直接输血,那就只剩下你一个了,不是吗?”
“对啊,我们不能献,你能啊。”面对强势的薛母姐姐,薛父也有点犯怵,附和道,“虽然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孩子,但你知道的,你|妈妈一直都将你视如己出,你给她献血,也是应该的。“
说着,薛母看向薛付之的眼神也有些热切了起来,脸上甚至已经开始有了一点红晕。
在她的想法里,薛付之大概是会毫不犹豫为她献血的。
她可能在想——也许,她们不是亲生母子,可是那又怎样呢?她们的血型是一样的,如果薛付之给她献血的话,那她们的身体里不也算是流着一样的血了吗?
薛母神情中的触动根本无法让人忽视,今天薛付之给她献了血之后,她们的关系一定会更加紧密,薛付之就是她的亲生孩子——不,本来就是。
看着薛母眼中闪动的泪光,薛母的姐姐也有些无奈,但还是寄希望于薛付之能够念着薛母的好,即便她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也可以因为这件事情而忽略这一层隔阂,变成从前母慈子孝的模样。
可是,世界上并不总是会存在这种让人感动的事情的。
比如现在,就没有发生在薛母身上。
薛付之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环视着屋子里的人,一言不发。
——本来,薛付之只顾着恨傅栖眠,恨薛家不如傅家,都已经快要忘了这回事了。
而薛母的姐姐此刻这番话,无疑是将他这块还没能完全承受住的伤疤再次揭开。
他一个一个地看着病房里的其他人:
满脑子只有利益的薛父、从小不跟他亲近又没有见过几面的姨妈、不爱跟他玩的薛鼓鼓、他讨厌的傅栖眠……还有,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薛母。
他脑子里“嗡”地一声,只觉得这场面好陌生,好可怖。
这些人跟他关系很好吗?
他不这么觉得。
可这些人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
他们想要他的血。
面对薛母温和的眼睛,他只想要干呕。
“可是,小时候路过献血车,妈妈说献血是很疼的……”他说不出别的话,只能挤出来这么一句,然后看向薛母。
对啊,薛母最舍不得他吃苦了,又怎么会舍得让他疼呢。这个时候,薛母一定会站出来,和他说,不需要他吃苦的。
可是当他的目光和薛母对上时,却没有看见记忆中的慈爱,而是呆滞与困惑,夹杂着深深的失望。
“你放什么狗屁呢!”薛母的姐姐瞬间气不打一处来,从床边“腾“地站起,怒火三丈地走向薛付之,“你都多大了?没抽过血?你|妈妈都这样了,你疼个狗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