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明白傅桓烨为什么要哭,可又带着些朦胧的困惑——傅桓烨似乎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让让他即便是想要移开眼神,也没有办法去逃避。
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这真是一对奇怪的爱人,谁心里都有一肚子文章要说,可谁又都不先开口,似乎试图只通过几个呼吸,就想让对方知道自己的意思。
傅栖眠最终还是又开了目光,将傅桓烨的脸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从下巴,看到额头,最后转向发丝。
除了他刚才用湿漉漉的手弄散的那一部分外,傅桓烨后脑勺的头发好像也有一点乱。
傅桓烨的发质很硬,发丝很粗,每次出门的时候,都要花上一段时间打理,才能梳成一个一丝不苟的背头。
而他平时在办公室里坐着,要么就是安静地参加会议和晚宴,按道理来讲,一般碰不到的后脑勺部分的头发,应该是最不容易乱的才对。
——除非是有什么紧急的情况,让他在上车或者赶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
这时,傅栖眠才联想到,今天傅桓烨喝了酒,有应酬,却回来得非常早。
他正要先问傅桓烨为什么会回来这么早,对方就抢在他前面开了口。
傅栖眠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心想,他们可真是有默契,要么就一个都不吱声,要么就一个抢着一个说。
对面的傅桓烨抿了抿薄唇,眼底更加晦暗不明,喉结滚动:“……小宝今天,怎么去医院了?”
闻言,傅栖眠哑然失笑。
搞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一想到傅桓烨正在商业晚宴上大杀四方,却突然听到消息说自己去了傅氏的私人病院,然后急匆匆地将晚宴话题结束,风|尘仆仆地赶到公寓,傅栖眠的心中就忽然一软。
青年伸出手,微微偏过脑袋,神色柔和慵懒,用指尖轻轻拨开傅桓烨额头上被水沾湿的碎发,喃喃道:“你都知道我去了医院,难道还能不知道我干了什么吗?”
说完,他眼神一顿,随后轻快地看向傅桓烨的眼睛,并没有询问的意味,而更多的是挑|逗。
——傅栖眠去傅氏私人病院干什么,神通广大如傅桓烨,当然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可偏偏就是傅栖眠这种心知肚明却又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无所谓的样子,最是让傅桓烨不知道该怎么办:“……傅氏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医院,只要你打个电话,随时都可以从其他血库里调血——为什么,小宝还是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呢……”
这下,傅栖眠说不出话来了。
对,他确实是可以直接从傅氏的其他血库里调血,毕竟傅母的血型并不特殊,只不过那一家傅氏私人病院里面刚好缺少而已,一通电话下去,调血过来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可是,正好薛母需要捐献者,正好他的血型和薛母一样,又正好薛付之不愿意献血——这么好的机会,他又怎么能眼睁睁地放过。
——而事实也如他所想的那样,他只付出了300cc的血液,就让薛母和薛家人因为这件事都开始厌弃薛付之,而他不仅获得了薛母和薛家人的信任,又狠狠地让薛付之抓狂崩溃了一次,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在傅栖眠看来,抽取300cc的血液,是完全值得的。
但偏偏这样的理由,他不能说给傅桓烨听。
浴缸里的青年咬了咬下嘴唇,捧着傅桓烨脸颊的手微微蜷曲了一下,暴露的他的犹豫。
这件事不是短时间内就可以解释得通的,就像他到现在也没有向傅桓烨坦白自己的觉醒和所谓的剧情一样,当傅桓烨问出那样的问题时,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瞒住傅桓烨。
也许他现在可以说,是因为薛母是薛鼓鼓的母亲,他有必要为朋友的母亲做点什么——300cc的血而已,并不会对一个健康的成年人造成多大影响。
可傅桓烨根本不会被这样的理由骗过去。
而让傅栖眠最矛盾的是,他清楚地知道傅桓烨不会轻易上当,可同时他更清楚,如果他将这样的理由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傅桓烨又绝对不会追究,而是清醒地主动被欺骗。
这一次“骗”过去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做,难道就要放任傅桓烨在这场清醒的骗局里被没有尽头、循环往复地蒙住眼睛吗?
那种想要将一切坦白的欲|望,在此刻又重新冒了出来。
可傅桓烨并没有给他多少犹豫和思考的时间,当又一滴眼泪从深邃的眼眶中滑落的时候,傅桓烨颤抖着,带着全然知晓的困惑,开口了。
“……还是说,这也是你计划之内的一部分呢?”
对上他的眼神,在傅桓烨话语落地的瞬间,傅栖眠的瞳孔缓缓放大。
***
几乎就是在同一时间,青年本能地想要将这个话题避而不谈,微微偏过了脑袋。
可就在他移开目光的下一秒,傅桓烨就伸出了手,捏住他的整个下巴,附身强势地吻了上去。
这个突如其来的、带着酒味的吻,是丝毫不在傅栖眠的准备范围内的,如傅桓烨所料,青年的身体一下子就软了,就连捧着他脸颊的手都落了下来。
浴缸里的泡沫是玫瑰精油的味道,傅桓烨在发现傅栖眠想要逃避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逼迫他直面问题,而是用一个酥到骨子里的吻,让小狐狸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