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他吼得有多声嘶力竭,电话那头的傅栖眠,也仍然一言不发。
他越是沉默,江焕诚就越是在这样的沉默中恼羞成怒。
“你到底想做什么?”最后,江焕诚自己都在傅栖眠不费一点口舌的情况下,把自己吵得失去了力气。
但傅栖眠还是沉默。
此时,唯有无声,偏偏最能让一个这样发疯的人绝望。
也是在说完这句话后,江焕诚才发现自己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偏离了原本要走的路线,还跟着闯了个红灯。
——如果因为闯红灯被抓住,他可就真的逃不了了。
他下意识地去扶正方向盘,当他的眼睛看向正前方时,一辆巨大的卡车就这样直直地朝他撞过来——
砰。
甚至都没有给他扭转方向盘的机会,卡车就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朝着他这部改装老车撵了过去。
年久失修的车很快被从路中间一直撞飞到绿化带上,滚了一圈,才靠着绿化带的缓冲停下来。
江焕诚只觉得一阵天翻地覆,还好他系了安全带,座椅的安全设备也还能用,竟然让他不仅没有粉身碎骨,还毫发无伤。
只是卡车司机似乎没有那么幸运,一头栽在了方向盘上,头破血流。
可那个司机就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在卡车停下的同时,迫不及待地打开了车门,顶着血淋淋的脑袋往他这里跑过来。
这个司机喝了不少酒,走路还歪歪扭扭的,走近的时候,脸上的贪婪一览无余。
——不对。
贪婪?
为什么会露出如此贪婪的神色?
江焕诚心中一紧,挣扎着爬出了驾驶位。
雪花,漫天的雪花,在空中飘荡的,除了漫天不知什么时候下起的鹅毛大雪,还有纷纷扬扬的纸币。
在两辆车相撞的一瞬间,这些纸币就伴随着冲击力从后备箱里如同礼花般爆了出来,戏剧性地冲上天际,随后随着雪花落下。
江焕诚脑子嗡嗡直响,眼前时不时一黑,他想要阻止司机前进,却如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向前迈出一步。
司机顾不得满脑袋的血,狰狞地咧嘴笑着,如同渴求甘霖的信徒一般向天伸出双臂,而后贪婪地接住那些纸币。
光是天上飘落的还不够,他还要趴下身,疯狂地去揽地上那些,将纸币全部搂到自己的手里,已经完全是着了魔的模样。
而江焕诚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行这场狂欢。
“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醉酒的司机笑得尖锐刺耳,甚至忽略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
纸币实在是太多了,他一手抓了一把,还抱了许多在怀里,跟这满天满地的数量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不行,他不能让这些看热闹的人拿走他的钱!
正当他在思考是要把先把钱放回卡车里,还是把周围这些觊觎他钱财的臭虫赶走时,从卡车的车厢内下来一个单薄又颤抖的人影。
薛付之在廉租房里给薛妈叫完救护车后,就跟在了薛爸后面。
薛爸用自己偷偷配的钥匙开走了以前开过的货车,薛付之也伺机藏在车厢内。
如今薛爸已经被这漫天飘落的钱财冲昏了头脑,根本来不及细想,于是兴奋地支使薛付之:“你小子说得还真没错,给这个江焕诚弄了,还真有这么多钱!”
“别傻愣着了,赶紧跟我一起搬钱!”
说着,他抱着那么多钱,就要往卡车的驾驶室走。
可就在他从薛付之旁边擦肩而过的时候,狂喜的神色在脸上猛然一滞,随后以一种极为惊恐的表情,停住了。
一旁的江焕诚也跟着瞪大了充血的眼睛。
刚刚响起的,是刀尖刺入皮肉的声音。
周围的路人,看着“肇事司机”心脏处不断涌出的献血,霎时间爆发出惊恐的尖叫声。
只有薛付之,顶着一张与死人无异的脸,拔出了插在薛爸心脏处的刀子。
刚才还抱着纸币欣喜若狂的人,随之倒地,抽搐。
他怀里抱着的纸币也散了,落在他倒下去的身体上。
江焕诚这才看清,是薛付之动刀杀了眼前的人。
不知怎的,竟然有一种庆幸的情绪,开始在他脑海里酝酿。
——薛付之,竟然杀了这个人?
他躲在车厢里,一定是清楚这个司机故意装车还抢钱的——薛付之这样,不会是在给他讨回公道吧?
总之不管怎样,这个妄图抢走他钱的人,被薛付之一刀给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众目睽睽下,他十分猖狂地笑了。
——谁说他什么都没有来着?
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对他死心塌地,明知道自己被抛弃了还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蠢货吗?
看着慢慢朝自己走来的薛付之,江焕诚觉得,现在薛付之留着,或许以后还能再排上大用场。
“还站着干什么?现在是晚间高峰,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他故作冷淡地对着薛付之说了这样一句,“上车之前,先给我把地上的钱捡干净了。”
不过随后,他燃烧了不到半分钟的嚣张气焰,就被和刚才司机一样的惊恐表情给占领了。
“江哥……我好恨你……你为什么骗我……”薛付之如同一具行尸走肉,脑袋上的血迹都还没有擦,抬头的时候,他看向江焕诚的眼睛,流出带着血水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