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官没有异议,只是担心这些人马不够抵御漠北贼子,又担忧粮草后续供给不上。
商讨间,郁承忽然请命道:“父皇,儿臣请旨亲征。”
此言一出,满朝皆寂。
太子亲征自是好事,能极大的鼓舞士气。可战场凶险,安危难测。
谢丞相和谢祈安怅叹一声,出声支持。
昨日下午郁承到丞相府,同他二人商量了许久。
郁承提出要亲征时,父子二人极力反对,最终却被郁承说服。
龙椅上的皇帝眉头紧皱,望着郁承道:“你可想清楚了?”
郁承从不是随意胡言的人,他如此说,定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且谢氏父子都予以支持,便表明他们已经商量好了。
皇帝便是有心阻拦,郁承怕也不会听。
“儿臣想清楚了,请父皇准允。”郁承语气坚定。
皇帝喟叹一声,准了。
他明白,以郁承如今的处境,亲征边关是好事。
自曹家倾覆后,郁承备受非议,在朝中处境十分尴尬。
若非有谢氏父子支撑着,若非皇帝没有厌弃,若非郁峥没有争位的打算,朝臣早便上奏废太子了。
皇帝虽有七子,但堪当大任的,却只有郁承和郁峥两人。
郁峥无意,郁承便立于不败之地。
可即便如此,郁承也要能服众才行。
出征边关,便是最好的契机。
散朝后,皇帝叫郁峥跟他去了御书房。
“承儿亲征之事,你怎么看?”
郁峥道:“儿臣深为敬佩。”
皇帝睨他一眼,挥手让侍候的宫人都退下,哼声道:“没人了,说实话。”
郁峥低咳道:“儿臣当真敬佩。”
若无妻儿,他也会请旨亲征。可有妻儿,他不舍也不敢。
是以,他是真的敬佩郁承。
第343章 挑明
郁峥一脸诚恳认真,皇帝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除此之外呢?”片刻后皇帝追问。
郁峥坦然道:“皇兄很明智,此行虽凶险艰难,但只要得胜归来,便无人再敢异议。”
反之,郁承将来便是顺利继位,坐的也定不会太安稳。
所以郁承别无选择。
顿了顿,郁峥理智分析道:“皇兄亲征不仅能振奋军心,若有变故也能及时做出决策,不会延误军情。譬如急需增援,皇兄可直接下令从临近的鞍城和阜城抽调人马。”
若是其他将军,便是有圣上旨意,也很难让人听服。
再者,事关重大,除了亲王太子,皇帝也不敢将如此要紧的旨意随意予人。
忠臣和叛将,有时只在一念之间。
“你说的没错,朕也如此想。”皇帝沉叹口气。
“此次与以往不同,后续粮草若供给不上,军心极易溃散。”
相较于派兵增援,粮草更令人头疼。
这场仗,不好打。
可眼下别无他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阴雨蒙蒙,郁承回到东宫时,雨势弱了下来。
他将伞递给宫人,在廊下地垫上蹭了蹭靴上的雨水,才抬步进屋。
“殿下回来了。”谢婉若迎了上来。
郁承应了一声,走进内室,在谢婉若的侍候下换下朝服。
望着给他系腰带的谢婉若,郁承道:“我明日便出征边关。”
什么?
谢婉若大惊,抬眸急问:“圣上让殿下去的?”
郁承抿唇:“是我自己请旨。”
谢婉若错愕不解:“为何?殿下难道不知战场凶险?”
“我知道,可总要有人去。”
谢婉若无法理解,也不放心,想劝郁承改变主意。
“朝中那么多武将,殿下又没上过战场,且伤势方愈,怎么能去。”
“漠北人生性凶残,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
郁承打断她,安抚道:“婉若,我只是去坐镇决断,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亲上战场。”
谢婉若还是不放心,继续劝说。
郁承无奈道:“你可知如今我在朝中是何处境?”
谢婉若拧眉沉默。
郁承虽从未与她说过,但她也能猜到。
母族弑君谋逆,犯下多桩不赦罪状,郁承定然备受非议,言行皆难。
见她冷静下来,郁承继续道:“婉若,我没有选择。”
除非,他放弃太子之位。
谢婉若都明白,可她实在担心郁承的安危,害怕他有闪失。
“我若求殿下留下,殿下可会答应?”谢婉若哀声问。
郁承道:“君前无戏言,我意已决。”
谢婉若眸光轻闪,陡然明白了什么。
她与郁承日同食夜同寝,郁承却未提前与她说,而是在事情敲定后才告知于她。
“殿下请旨亲征,可还有别的缘由?”
旁人不知,谢婉若却很清楚,郁承从来就不是贪恋太子之位的人。
尤其此次出征胜败难料。
胜了,是莫大功绩能稳固太子之位。败了,便会背负罪名一败涂地。
两人对视片刻,郁承忽然问她:“婉若,毓贵妃为何会救你?你与她素无交情,凭何值得她冒险相护?”
“曹家倾覆,可有岳父和舅兄的手笔?还有母后和慕雪自尽……”
郁承不说,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谢婉若浑身一震,捏紧手道:“殿下是怪我吗?”
她早便知道,瞒不住他。
郁承摇头,愧叹道:“是我没有护好你,母后她们……是咎由自取,岳父和舅兄也是看清形势,忠君而为。我只是不能原谅自己,想做些什么赎罪。”
弑君谋逆,皇后和曹慕雪不可能还有活路。谢婉若的逼迫,是为了保全他。
正因什么明白,郁承更难原谅自己。
他谁都不想负,却又谁都负了。
郁承一脸自责沉痛,无颜面对,只觉这深宫高墙令他窒息。
赎罪也好,逃避也罢,总之他想远离上京,哪怕只是暂时的。
话挑明至此,谢婉若凄然一笑道:“殿下定要顾好自身,我和皓临皓言他们等你回来。”
她故意提及郁晧言兄妹,便是想触动郁承的为父之心,让他有所牵挂。
郁皓临便罢了,有她这个母妃在。
而郁皓言兄妹,唯一能倚靠的只有郁承。若没了郁承庇护,他们兄妹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好。”郁承沉应,眸中尽是痛楚。
这两个多月来,他没有一日解怀过,时常觉得心口处隐隐作痛。
他亏欠谢婉若,却无法做到放下过往,坦然面对她。
早膳后,郁承去书房处理政务,安排出征事宜,谢婉若则在东宫为他收拾行囊。
如今是秋末初冬,上京还不是很冷,但边关却已开始飞雪结冰。
“那两件裘皮大氅可收进去了?”谢婉若问收拾行装的映蓉。
映蓉道:“都放进去了。”
谢婉若仔细检查,给郁承带足了御寒冬衣。
边关物资匮乏,郁承又重伤方愈,需得格外小心注意。
确认无误后,谢婉若颓然的坐在软榻上,望着箱笼怔神。
“母妃。”郁皓临跑了进来。
谢婉若回神,拉起郁皓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