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泽站在山顶边缘,望着山谷道路上的滚石道:“下山清理谷中道路,另外留一半人在山上,以防漠北人还有后手。”
“是。”骑军领命分头行动。
山谷道路上约有几十块滚石,几百骑军用半个时辰清理干净。
不是他们动作慢,是有的滚石实在太大。
沈长泽命骑军休整,等到傍晚天将要黑沉,他欲留人驻守,其他人回驿站时,辎重大军到了。
众骑军长舒口气,不用在山上挨冻了。
南下队伍一连行了两日,第三日行至午时,天色阴沉的可怕,似是下一瞬便要落雨。
追云不得不请示郁峥。
郁峥抿唇,让队伍就近安营。
择了一处高地,营帐还未搭建好,雨点便砸了下来。
“快,动作快些。”军卫们加快动作,总算在大雨来临时搭好营帐。
负责拾柴的军卫,慌忙将柴火抱进营帐,以免被雨淋湿点不着。
他们晚上可全靠这些柴火取暖。
行军人数众多,不可能人人都有棉被安歇,只能一群人挤在营帐里,围着火堆打盹。
今日时间尚早,简单用过午饭后,都缩在营帐里闲话,猜测这场雨什么时候停。
姜舒和郁峥坐在马车里,拿着地图研看。
“这雨一时半会儿怕是停不了,今日下午没法儿赶路了。”姜舒轻叹。
郁峥盯着地图道:“耽搁半日,后面的落脚点便要重新规算。”
姜舒凑过去,同郁峥估算半晌后惊喜道:“明日晚间可到这处驿站落脚。”
若没有这场雨,不耽搁这半日,按行程是要错过驿站的。如今阴差阳错,倒是能让明晚歇的舒适些。
“嗯,希望这雨明日早上能停。”郁峥收起地图。
否则又要多耽搁时间,还会错过驿站。
姜舒听着雨点打在车顶的声响,掩唇打了个哈欠。
这些日子赶路,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根本没睡醒过。
郁峥打开坐板,拿出棉被铺上,让姜舒睡会儿。
“夫君陪我睡吧。”姜舒拉着郁峥一起躺下。
左右无事,不如一起补个眠。
第376章 突袭
雨天野外露宿,听着‘哗哗’雨声午睡,姜舒还是头一遭。
这感觉自是算不上美妙,也因此,更觉盛世和平的可贵。
好在天公作美,次日凌晨天将要亮时,雨停了。
军卫们赶忙各司其职,收拾营帐准备早饭,匆匆用过后启程上路。
加紧赶了一整日,在天黑时赶到驿站。
好生歇息一晚,次日一早复又重新上路。
越往南走,天气便越暖和。尤其是到了平阳境内,与上京的深秋无异。
“主子,明日下午可到和安城。”追云安置好队伍后,前来汇报行程。
郁峥颔首,借着朦胧天光看军卫安营忙活。
和安城是平阳郡的郡城,临靠海域,极为富庶。
今日已是离京的第十日,明日终可抵达了。
郁峥遥望着和安城的方向,隽脸沉凝。
筹粮虽不似上阵杀敌般危险,但却决定了一半的战事胜败,至关重要。
粮草,是两军对战相抗的底气。
夜幕低垂,连绵起伏的群山形成一片深浅不一的阴影,无边无迹。
相隔数千里的另一片夜空下,边关将士欢声一片。
今日下午,辎重大军抵达边关,带来了万众盼望已久的粮草冬衣。
郁承同沈长泽行走在军营中,踩着硬化成冰渣的残雪,视查军情。
“太子殿下,沈将军。”分发冬衣的军士路遇两人,恭敬行礼。
郁承颔首,问他们冬衣可够厚实。
军士连连点头,满脸喜意:“够,特别厚,穿上新棉衣浑身暖和,拿刀握枪灵活自如,杀起漠北贼人来定顺畅无阻。”
“那便好。”郁承长舒口气,让他们分发完冬衣早些歇息。
“咳咳……”一阵寒风袭来,郁承不受控制的低咳起来。
他的伤势虽痊愈了,但身体却比从前弱了几分。加之从未到过边关这等苦寒之地,有些不适应,时常咳喘。
沈长泽见状忙道:“殿下回去吧,军中事务有我和众将军打理便可。”
郁承又咳了几声,随行亲卫杨权递上一只装着热梨汤的水囊,郁承喝了两口才好些。
止住咳嗽后,郁承对沈长泽道:“劳顿多日,你也累着了,一道回去歇着吧。”
自下午回到边关后,沈长泽一直在军中处理事务,还未回将帅府,一口气未歇。
思量着军中暂无要务,沈长泽点头,同郁承一起离开军营。
夜浓如墨,呼啸寒风似野兽在咆哮,刺耳挠心。
郁承同沈长泽共乘一车,商论揣测着漠北动向意图。
“漠北已有十日按兵未动,定是在暗谋突袭,这几日要加强警备。”郁承忧心忡忡。
沈长泽沉应:“潜入大昭烧粮毁衣失败,漠北定十分恼怒,急于宣泄。”
两人说着话,马车缓缓停下,将帅府到了。
“罢了,先不谈了,好生歇息一晚,明日再议吧。”郁承起身下车。
沈长泽紧跟着下车,两人一前一后朝敞开的大门走去。
刚上台阶,还未进门,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报!”马还未收蹄,军士便翻身下马,跪地急禀。
郁承和沈长泽转身,拧眉沉面。
“漠北大军突袭而来,只剩三里,我军探子未回报,当是已遭不测。”
果然。
郁承肃声下令:“即刻整军迎敌。”
沈长泽领命,快步下阶翻身上马返回军营。
郁承略作思索,决定亲上城墙坐镇指挥。
杨权担忧道:“殿下身体不好,夜里极为冷寒,恐受不住。”
郁承道:“没有大碍,备盆炭火便可。”
郁承执意要去,杨权劝不住,到了城墙后立即让人备上炭火。
边关的冷是寒浸入骨的,便是穿着厚重的裘皮大氅,怀抱着汤婆子立在火盆旁,郁承也仍旧觉得冷,时不时便要咳上一两声。
然郁承顾不上这些,眼睛紧盯着下方战场,神色肃沉。
不同于上次的挑衅小打小闹,这次漠北大军集结,攻势凶猛。
大昭将士穿着厚实的新棉衣,士气振奋,毫不畏惧的迎敌。
夜色太沉,微弱的火光无法看清一切,只能看见远处黑沉沉一片,不知有多少人。
北风吹的城墙上的战旗猎猎作响,战鼓声混着兵器交戈声听的人心绪激震难平。
汤婆子不知何时失了温度,郁承将其舍弃,凝神听着实时战报,给出指令。
火盆里的炭快要燃尽,杨权让人赶紧添上。
郁承双手撑着冷硬城墙,目不错睛的注视着两军交战。
他看见接二连三有人倒下,又有人前赴后继冲上……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天光破晓,以两军大伤结束。
“殿下,回去吧。”眼见漠北已撤军离去,杨权出声道。
郁承在城墙上立了一夜,吹了一夜的寒风,杨权怕他支撑不住。
郁承没应声,目光沉痛的瞧着尸横遍野的战场,冷冽晨风吹来,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天色一点点明亮起来,郁承终于看清了。
他看见穿着崭新冬衣的大昭将士,同漠北人交混着倒在冰冷地上,血污和泥泞沾满他们的新棉衣,手里还紧握着兵器……
那种惨烈,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唯有见之触目惊心。
郁承忽然猛烈咳嗽起来,有些站立不稳。
“殿下……”杨权扶住他,担忧不已。
“回去吧。”郁承转身,步履沉重的下了城墙。
一夜未眠,又受了一夜寒冻,郁承染上了风寒。
太医诊脉后下去煎药,郁承随意用了早饭,同众将领商议战情。
“咳咳——”郁承咳的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