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格图的母亲是大昭人,所受的教养让她无法忍受这样的屈辱。而漠北王之所以愤怒,是他还没死扎泰便在肖想他的妃子,忍无可忍。
在格图母亲的控诉和眼泪下,漠北王勃然大怒,欲废黜扎泰,传位于格图。
扎泰自是不肯,在他看来,他并没有错,不过是早一步行使自己的权利罢了。
再者,他并没有得手,不该受此重罚。
扎泰觉得漠北王处事不公,积怨已久怒而反抗,直接软禁了漠北王。
然后,他当着漠北王的面,侮辱了格图的母亲,将漠北王气的当场昏厥,一病不起。
远离王庭的格图得知此事后,愤恨的当即便要杀回王庭,被手下谋臣拼死劝阻。
冷静下来后,格图明白硬碰硬他斗不过扎泰,且在漠北臣民眼里,扎泰不过是酒后失性,早一步行使权利,算不得大错。
至于软禁漠北王,只要漠北王死了,谁能证明他是被扎泰软禁的?
史书是由胜者书写,对错皆可改变,真相根本不重要。
虽事已过去多月,但格图愤恨未减,拢在袖中的手捏的‘咯吱’作响。
“我与扎泰,不共戴天!”
格图说这话时,神色阴冷狠戾,令人不寒而栗。
郁承沉默须臾,愧声道:“抱歉,我并非有意冒犯。”
格图闻声回过神来,缓了面色道:“与殿下无关。”
说与不说,事实都无法改变。身边都是漠北人,无人能体会格图心中的愤怒和仇恨,能得郁承体谅,于格图而言也是一种纾解。
望着格图那张与大昭人相差无几的脸,郁承道:“他日两国友睦,王子可带令母回乡探亲。”
格图的母亲既出身富贵,家中必还有亲眷。大昭人讲究叶落归根,孤身离乡多年,又受此折辱,格图的母亲定然思乡。
果不其然,格图听后拱手道:“谢殿下宽容。”
待两国稳定,格图虽可以自行乔装回大昭,但能得郁承此话,心中不胜慰藉。
尤其是格图的母亲,自觉背叛了大昭负罪于心,多年来思乡如狂却不敢踏足大昭半步。
若她得知大昭太子相邀,定感激不已,或能解除心中郁结,有勇气回到大昭。
毕竟流淌着一半大昭血脉,又自小受其母熏陶,格图很重孝道。
“王子一路顺遂。”郁承拱手告别。
格图回礼道:“殿下珍重。”
郁承身体不好,这是对他最好的祝福。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一笑,各自转身离开。
一刻钟后,山丘归于沉寂黑暗,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郁承同沈长泽回到将帅府时,已近子时。
同行回院的路上,沈长泽问郁承:“殿下觉得四王子可信吗?”
郁承道:“有书盟在手,自当可信。”
他并非轻信格图,而是此次重创后,漠北也需休生养息,且格图血统不正,想要牢掌漠北也需时间。
而郁承手握带有格图印信的亲笔书盟,等同于扼住了格图的命脉。
若格图不守承诺,便将此书盟公诸于漠北,揭露格图为争王位残害漠北将士。如此罪行,漠北臣民必无法原谅。
是以郁承断定,格图不敢违背。
“殿下英明。”沈长泽敬服。
行军打仗他在行,但智谋较量,他自觉远逊于郁承。
走至院前,郁承长舒口气道:“回去歇息吧,好好养伤,这最后一战,少了你可不行。”
郁承知道,沈长泽心中有恨,最后一战若不让他报仇,他无法释怀。
“是。”沈长泽沉应,双手不自觉收紧。
阜城援军前两日已经到了,如今大昭兵力充足,加之格图牵制,调走扎泰以及部分大军,剩下的漠北大军不足为惧。
打完这最后一仗,边关当能安宁了。
想着即将到来的胜利和平,郁承沉重弥久的心松缓起来。
今夜可以睡个好觉了。
自打来到边关,郁承从未如此轻松过。这一夜,他梦见了谢婉若。
谢婉若站在南城莫愁湖前,身后是大片含苞待放的荷花和连天碧叶。
谢婉若眉目含情,温柔婉笑道:“殿下,今年的荷花又要开了……”
“婉若……”郁承念着谢婉若的名字醒来,鼻尖似乎还残留着淡淡荷香。
这个梦过于真实,让郁承怔神了好一会儿。
待郁承醒过神来时,见屋中一片明亮,显然时候不早了。
郁承急忙掀开被子起身,去给郁峥写信。
第462章 苦宴
二月初三,上京天气阴沉,似风雨欲来。
巳时末,一辆辆马车接踵在宫门前停下,受邀的百官世族主母,一个个郁沉着脸谨慎入宫。
宫墙高耸,宫道幽静,便是脚步放的再轻,走的人多了,也会有声响。
这声响汇合到一起,回荡在冗长宫道里,再传回人的耳中,敲击在心上,令人无端紧张,心跳加快。
今日的宫宴设在御花园中,说是赏花宴。可放眼整个御花园,根本没几朵花。
二月,春寒料峭乍暖还寒的时候,草木刚刚苏醒冒芽,还未来得及抽叶开花。
“都坐吧。”毓贵妃挥手。
“谢贵妃娘娘。”众人齐声道谢落座。
说实在的,她们一点也不明白,这阴翳的似随时都要下雨的天气,将宴设在御花园里做什么。
宫中那么多殿宇,为何不设在殿里?
这园中四面透风毫无遮挡,也无火盆等物御寒,冷风一吹瑟瑟发抖。
众人虽心有不快,但见毓贵妃和谢婉若,以及郁澜都同坐在园中受冻,也不好说什么。
她们再金贵,还能金贵过公主贵妃不成?况且郁澜还怀着双胎,临近生产。
众人看了眼郁澜的肚子,将满腹牢骚都咽了回去。
谢婉若坐在毓贵妃侧首,抬眸扫视全场,一片密密挨挨的人头,看来是全都来了,一个也没少。
很好,谢婉若很满意。
为防有人借故称病不来,谢婉若在邀帖中写,若有因故不便入宫赴宴者,她会亲自上门拜会。
看到这话,无人敢寻由头推搪,只能硬着头皮入宫。
宫中每年都设宴,但对赴宴的人要求极高,甚少有这么多人共同参宴的情况。
有的人是第一次进宫,本是对皇宫充满了好奇向往,但今日气氛不对,全都变成了惶惶不安。
“大家觉得这园中景色如何?”沉寂许久后,毓贵妃缓声开口。
满心忐忑的众人闻言,急忙抬头四处张望了一眼,挤出一抹强笑道:“很好,御花园的景色,自是无可比拟。”
毓贵妃听后点头,淡声道:“既如此,都难得进宫一趟,好好逛逛吧。”
啊?
“……是。”众人怔了一瞬,见毓贵不似玩笑,只得应下起身。
园中虽无多少花,但假山池塘,一草一木都十分讲究,景色自也绝佳。
只是都知这是场鸿门宴,谁也没心思赏景。
走的远了,有相熟的几人凑到一起,小声嘀咕揣测。
“贵妃娘娘和谢侧妃到底想干什么?”
“不知,但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我估摸着同边关战事有关,前几日听我家老爷说,边关将士伤亡惨重,怕是打完仗无军可再回上京。”
“何意?”
“这你还不明白,没人就只能重新征军。”
“但这是朝堂之事,与我们一介妇人何干?”
“这就不清楚了……”
各家主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茫然。
沈母竖起耳朵听了半晌,也没听到有用讯息,失望的叹了口气。
沈长泽不在京中,沈长淮口风又紧,她这几日旁敲侧击的问了几次,也没问出东西。
“母亲,我们去那边看看。”同来的王月瑶碰了碰沈母的胳膊。
沈长淮升调回上京,在百官之列,王月瑶便也收到了邀帖,与沈母共同赴宴。
她第一次入宫,为免出错一直跟着沈母。但沈母在此处偷听人讲话,已被过路的好些人投来视线。
王月瑶顶不住了,提醒沈母适可而止。
沈母不悦的瞥了王月瑶一眼,不情不愿的走了。
御花园很大,众人心不在焉的逛了一圈,回到宴席地落回原坐。
今日天冷,吹了一圈冷风,众人都冻的不行,捧着茶盏想喝口热茶驱寒。
但端起杯子茶水入口,她们才发现竟然是冷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