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元照眸光赤红,月清河又道:“既然几十年你还不能自己醒悟,我教教你,如何?”
月清河一向是最聪明的修士。曦元照曾经受她鼓舞,解决了蛮力所无法解决的诸多问题。她对月清河,第一个浮现心头的是被背叛的杀意,如今竟然冒出了信服和渴望——
“你若骗我,我就杀了你。”
月清河却不害怕。她仰躺在这几乎要四分五裂的小凤凰底下,脖颈纤细,柔弱无害,仿佛一伸手就能掌控她的性命。谁都无法生起一丝丝防备和敌意。
“你如今这样对我,我自然不想留下。你若肯和从前一样,我就不会走。”
这前所未有的温顺顺从,让曦元照的理智渐渐缓和,“真的?”
小凤凰慢慢起身,一双奇异的燃烧着的赤红眼眸仍然直直锁定着美丽女修的动作。月清河叹了口气,“我们从前闲谈精进法诀,不是相处得很好么?”
她似乎是热了,翻身坐起后第一个动作不是去攻击,而是苦恼地理开粘在脸侧的发丝。雪一般莹润剔透的指尖发红,拂过脸颊耳后,是惊心动魄的墨色与晕红。
曦元照满心暴虐的杀意,随着那一点指尖晃动而平息。
她感到了久远的,熟悉的心悸。
从前月中仙人的后裔来到昆吾山,与凤凰一族年轻的少族长同吃同睡,刚刚成年的小凤凰屡屡流连在这柔弱无害的美丽乐修身侧,只觉得那些手稿法诀都碍眼,为何她的目光不能落在自己身上?
“月清河,我答应你。”
曦元照就虎视眈眈,守在不过一步之遥,双眸死死定在此时的女修身上。
月清河拉好领口,眸光一抬,就见不通人事的小凤凰顶着满脸的裂纹,露出纯粹的好奇问道:“你这一世仍然做第一美人如何?就待在羽族,留在我身边。”
这样轻松得没有敌意的闲谈,仿佛横亘几十年的决裂并不存在。
月清河慢慢直起身,语气仍然轻缓带笑,“说什么胡话。天道要你飞升,我不过百年光景,留不下来。”
曦元照皱眉。她不再说话,起身将月清河裹在火光之中,一个扑腾飞向天穹。
这里是一处隔绝的小小空间,月清河耐心地试探。曦元照身侧,隔绝灵力的手段已经失效,她透过丹书火卷,一点点集聚灵力。
收在衣下的剑宗铭牌,终于传来一丝震颤。
她还未有所动作,曦元照已经飞到了想要去的地方,扑棱棱停到地面。月清河收手,结界褪去,凝实了一些的小凤凰正站在外头——
“过来。”
月清河只做没看到她伸出的手,轻轻松松走出去几步。曦元照面色难看一瞬,正待发火,月清河已经回眸,仍然笑着瞧她,“从前你可没有一直拉着我不放。”
曦元照一时理亏,“谁要拉着你了!”
她闷头往前走了几步,斜着一双赤红的眼睛,见月清河一面惊奇地打量面前的宫殿楼宇,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和昆吾神树一模一样?”
月清河缓缓点头。
这小凤凰不知发了什么疯,竟然在天魔之隙底下做出了一颗遮天蔽日的黑色巨树。月清河仰头望去,只见天魔之隙遥远的一线天光都被那黑压压的繁盛枝丫遮盖。巨树树冠上矗立着一座座宫殿楼宇,里头点着灯火。
急于炫耀的小凤凰一把卷起月清河,呼吸间落在宫殿前。
月清河默然跟着她,直到打开大殿,见到那高高在上的王座。
“……此处竟然还有王座。”
曦元照瞥了一眼悬浮在空中的王座,对那象征着力量与权柄的位置兴趣缺缺,“那边有的,这里也要有。不过这地方实在无趣。”
她急于炫耀什么,手伸出要拉月清河,月清河不动声色躲开,只被拽住了袖口。曦元照也不在乎,带着她一路穿过长廊,推开一处熟悉的大门。
月清河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就见曦元照兴冲冲推开房门,吱呀一声亮出整个书房的全景——
一面面墙一般高的书架,宽大的书桌,笔墨纸砚俱全,书页与玉简堆成小山。曦元照如同回到了藏满宝藏的安乐乡,拿起几册书卷炫耀道:
“你几十年都不在,我已经推演出近百条更好的法诀。你既然说要和从前一样,你若不能胜过我就别想从这里出去!”
小凤凰得意洋洋,似乎笃定自己抓住了把柄。
月清河:……
真是出乎意料的相处方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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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提笔沉思。
她手中丹书火卷莹莹生辉,似乎也明白自己给主人闯了大祸,只有曦元照不在才敢出来汲取灵力。
“近年来天火活跃,从前的法诀似乎应当减少控制,削弱效果,否则……”
月清河呢喃,曦元照已然推门而入。她见书桌上已经堆着不少的草稿,连忙前来数了数。不过月清河三个时辰,只是改进了一点从前自己做的法诀,并没有什么新的创作。
曦元照松了口气,又得意道:“看来几十年过去,清河仙子也不过如此。”
月清河回眸,见这人顶着满脸裂纹,仍然是一副十分桀骜又幸灾乐祸的模样,感受到了熟悉的无言以对,不解道:“你就没有其它事做么,何必前来盯着我?”
一个时辰进来三次,每次都有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