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二十多天,每天规律的练舞排节目,日子倒也过得顺顺当当的,程萌羽经过上次那一惊吓,也不往外面跑了,服装道具的事直接由桃花派给她的人接手,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对帝都又熟悉,做起事来那是事半功倍,没几天就安排妥当了。她则安心呆宅子里和那班借来的伶人沟通曲子的事,进展很快,除了她和禾音新排的节目还没伴奏,其他的节目已经合着伴奏在练习了。
很快的,初赛的日子就到了,这一日,几乎是在半夜,伶人们所住的这一条街就已经灯火通明恍如白昼了。
“赶紧的!碧雪,红绡,给我最后练一次,记住了,上场就和平时一样,可被给我怯场啊!”禾音今日还是一袭红色劲装,却显得格外的神采飞扬,对今日的初赛,她是万分放心的。
比起她的精神十足,程萌羽和小白就显得很是颓废了,俩人坐在一边,两颗头颅频率一致的轻点着,滑稽的模样逗得旁边的人俱都捂嘴偷笑。
无奈的瞟了他们两人一眼,禾音心道,不愧是母子俩,打瞌睡的样子都这么像,她见时辰也差不多了,不得不出声叫醒他们:“快别打瞌睡了,我们该出发了!”
迷糊的抬了抬眼皮,程萌羽在小白腰上揪了一把,感觉他身体猛的僵直,似乎是清醒了,她便顺势靠他肩上打了个呵欠:“清醒了?好了,交给你了,我靠着你走。”说完便闭上眼睛就想继续再睡。
“瞧你那懒猪样,给我清醒!”禾音面目狰狞地在她脸蛋上揪了一记,痛得程萌羽龇牙咧嘴的。
“哎哟!师傅,你轻点!”郁闷的抚着脸,她彻底的清醒了,走到坝子里,她抬头望着还黑漆漆的夜空,低喃着:“没搞错吧,天还没亮呢,就有出发了?这初赛不是辰时才开始吗”
“快走,没听见门口好多马车的声音吗,应该是接我们的车已经到了。”禾音见她傻呼呼的望着天不知道嘴里在嘀咕些什么,全然不在状况中,相比自己忙得团团转,她悠闲得真是让人想揍她。
被禾音恐怖的眼神这么一瞪,程萌羽悻悻的靠近小白,想向他寻求安慰。
面无表情地瞟了她一眼,小白无视地从她面前走过,哼!又装可怜,刚揪他的时候可没见她手软呢。
被抛弃了咬着手绢,她耷拉着头跟上队伍,刚垮出门,就看到一条街上每间宅子门口都停着一辆红色棚的大棚车,棚车上面都插着旌旗,旗子上则写着各个班子的名字,走近棚车,才发现驾车的是之前给他们安排住宿的侍人,那侍人见了他们,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各位,都上车吧,初赛将在外城的福泽湖举行,路上最少得耽搁一个时辰。”
地方大了也不好呀,去那个什么湖得坐两个小时马车,真够远的,程萌羽爬上车,窝在小白的怀里继续补眠,心想,其实小白长高大点也不错,虽然没有胖呼呼的肉肉可以捏了,可是却多了一个全能苦力呀,越想越觉得心花怒放,多好的儿子呀,若找个男人还怕最后不堪忍受折磨逃跑了,可儿子就不一样了,牢靠呀,不但不会跑,日后还会多拐个人来服侍她。
她心里美得呀,嘴角翘得老高,小白见她虽闭着眼,却笑得很是诡异,只感觉隐隐有丝寒意从背脊冒了起来,以他对她的了解。猜也猜得到她又在想些很无聊的事了。
车厢里的众人见程萌羽埋在小白怀里睡得香甜,也不觉得奇怪,
禾音给大家解释过,说他们是兄妹关系,没人生疑,只是羡慕他们的感情这么好。
对于程萌羽来说,一个时辰弹指间就过去了,当她被摇醒的时候,她睡眼朦胧的抬起头,首先见到的就是小白又红又黑的脸,奇怪的看着他道:“到了吗?你又怎么了?”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就黑着个脸,一点朝气都没有,这可不行,哪有半点正太样呀!
小白也不说话,只是将她的手拉到他胸口往衣服上一按,喝哟,湿哒哒、滑腻腻的一片
尴尬的收回手,程萌羽灰溜溜的跟在背对着她肩膀直抖的禾音身后下了马车,小声道:“一会就干了嘛,生什么气。”在听到车内一声冷哼以后,她乖乖闭嘴了。
“哇,好美呀。”一下车,她就听见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从四处传来,好奇的抬头张望,这才发现他们下车的地方正在一个大湖的湖边上,天空蔚蓝,杨柳青青,平坦的碧绿草坪上绵延着数以百计的凉棚,凉棚背后那快巨大的如碧玉般的圆形湖泊在朝阳下闪烁着晶莹剔透的光彩,更让人惊叹的便是波光粼粼的湖面上精致的各类画舫,张灯结彩人头涌动,却已是艘艘满座了。
人山人海呐,惊叹,敢情这次活动不止他们兴奋,帝都的人更兴奋,看看,辰时都还没到呢,这里就已经人满为患了。跟着那侍人找到了他们班子的凉棚,大伙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开始做准备工作了,碧雪、红绡两个主角被按着上妆换衣,禾音在一旁抓紧时间讲解台上所需要注意的事项,程萌羽则钻到奏乐的伶人堆里将出场到结束的伴奏顺序又口头梳理了一次。
辰时到,随着一阵长号声,初赛开始了,比赛的场地是搭建在湖中心的小岛上的,因此长号声结束之后,一条红漆大船从湖心驶到岸边,接走了前十个参赛的班子,而湖上的大小画舫也开始缓缓向湖心靠拢,整个福泽湖此刻已是一片欢欣沸腾。
程萌羽站在岸边翘首望向湖心,却只能隐隐看见湖心的房檐和彩旗,其他的便什么也看不见了,听着那边传来的锣鼓声和欢呼声,她心里像猫爪子在抓似的,恨不得直接游到湖心去看比赛,又张望了会,她才耷拉着头,泄气的返回凉棚,真是的,还多久才轮到他们呀。
正当她低落的长吁短叹之际,负责她们班子的那侍人却在这时候走了过来,对禾音说道:“你们将是第二十六位参赛的班子,请跟上来,现在可以先上岛做准备了。”
禾音虽有些疑惑,却也没多问,能早点上岛看比赛,那有什么不好,便笑着招呼大伙跟着一起上了停靠在岸边的一艘大画舫,上了画舫,大家都兴奋得不得了,趴在船边四下张望,其中最高兴的要数程萌羽了,本以为没机会看到前面的比赛了,却不想峰回路转,突然来个惊喜。
不远处的另一艘画舫上,梁育书望着程萌羽笑得灿烂的小脸,嘴角也跟着勾起一个幅度,这丫头,就这么点小事也能高兴成这样。这段时日赐易每日都会将她的一举一动详细禀报,没事的时候他也会亲自跑去偷瞧她,越瞧越觉得她就应该是他的小妹,他心目中魂魄齐全的小妹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他几乎就将她的存在告诉爹娘了,却又在看到她稚气的脸庞之后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的模样为何十年都未改变?她和那少年又是何关系?她和五皇子之间又有何关联?上次宋杰的事竟然引来了一向不管闲事的五皇子的探察,并且各路打探他们消息的人马都被拦了回去。这一连窜的疑问日夜困扰着他,也是让他一直下不了决定的原因。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小白立刻就发现有人一直在盯着他那笑得傻呼呼的小娘亲看,他侧过头,冰冷的目光似利箭般射向那人,在看到那人之后,他微微一惊,心里陡然升起一丝警惕来,那人虽然只是静静的站在那,浑身却完全没有任何破绽,含而不露,是个少见的高手。
“看什么呢?”歪在小白肩上,程萌羽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赞叹道:“长得真不错。”又是一个帅哥,很英俊,不同于厉小鸟的粗犷率直,桃花的风流韵致,曲悠嘉的深沉凌厉,曲悠旃的腼腆精致,这个男子身材高大,面容英俊,气质沉稳,她暗自将所见过的几个出色男子对比了一番,得出结论,这个应该算是企业精英型。
正想得入神,腰际的肉被人狠狠的拧了一把,她痛呼,可不是不肖子小白的手在作怪吗。
那人见她歪嘴斜脸的滑稽样,本来只是浅笑的脸倏的绽开一朵大大的笑容,望着她眼底尽是宠溺。
被那人的神情惊了一下,程萌羽愣愣的站直身体,就这么望着那人所在的画舫缓缓划出她视线,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划而过,好熟悉、好亲切的笑容
“走了,下船了。”不知何时船已靠岸,禾音见她魂不守舍的,小白也站她旁边发愣,有些摸不着头脑,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上前拉了拉她的手,才见她猛的回过神。
“没,哦,到了,那走吧。”摇头抛开头脑里莫名其妙浮现的一些光影片段,她只当是见了帅哥以后的花痴症状,也没放心上,拉着小白跟着下了船,却没发现小白若有所思的表情。
程萌羽若知道小白此刻在想些什么的话,估计她会暴走也说不定,小白此刻正在进行一个很严肃的思考,他的小娘亲第一次看一个男子看得发呆(其实不是第一次了,之前还用眼神非礼过悠旃好不,她就是花痴),这不是个好现象,小娘亲这么笨只有自己可以忍受她照顾她,恩,师傅也勉强算半个吧,为了她不受欺负,其他来历不明的人一定要事先扼杀掉,想到这,他眯了眯眼睛,在心里盘算,不能让他们见第二次面。
这边程萌羽自打进了岛,视线就被小岛小楼林立的美景吸引过去了,在一片树海中,景致纤巧的小阁楼错落隐现,阁楼中人头攒动,似乎都有人占据其中,而顺着阁楼所面对的方向望去,就能看到一个巨型的高台浮在花海之中,四周雾气弥漫,台上乐曲阵阵,人影浮动,衬得整个场面宛如仙境。
再仔细一看,原来那边是一个湖中湖,湖中开满了各种不知名的鲜花,舞台则是用十多根巨大原木支撑在湖面上的,不得不赞叹建造这个小岛的人,确实是奇思秒想,非常别致的舞台,能够在舞台对面的小阁楼里观看比赛,那可真是种享受。
有些垂涎的望着身旁的小阁楼,若能坐在里面边吃零食边看比赛,那是多么惬意又美妙的事呀等等,那个身影怎么这么面熟呢?不是桃花他们吗?她眼睛一亮,正想跳起来对楼上的人招呼,却见楼上正对她的阿九几乎不易察觉的对她蹙眉摇了摇头,她立刻打住已经到嗓子眼的喊声,顺势侧过头与身边的禾音说笑,一行人就这么嬉笑着走过了那栋小阁楼。
楼上的阿九松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继续站在帝子灏身边当柱子。
“说来我们已经快一年没见过面了吧。”帝子灏握着酒杯对梁育书笑道。
“不错,上次见面还是在我接任家主的时候。”梁育书面露怀恋之色,道:“没有子灏你的帝都可真是无趣得很呐。”他们二人年少时可是帝都有名的浪荡公子,花街柳巷哪没有他们的身影呀,现在想起那年少轻狂的日子还不由得好笑又怀念,那种轻松的日子他再也不可能拥有了,便是子灏这个闲散王爷,过得也不若表面上的那么轻松。
回忆起往昔,两人俱都相视一笑,这时候台上的比赛也开始了,两人一边喝着酒观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话题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就渐渐转到宋家以及近来发生的一件事情上。
“前儿个,那宋家的一条狗被人给喀嚓了,这事儿你怎么看?”眼睛盯着台子,帝子灏漫不经心的问到。
神色不变的放下酒杯,梁育书哼了哼,道:“宋家的狗吠得人心烦,手痒了下。”他也不拐弯抹角,今天请帝子灏来,他就是想打听小妹的事。
帝子灏微微一挑眉,信了八分,和梁育书多年交情,知道他虽然大多数时间稳重沉着,但是却有一个不能碰的逆鳞,那便是他那宝贝妹妹,为了她,他可算是极其任性的,休掉宋湘雨,毁她容颜,还有一系列打击宋家的行动,哪一样不是为了他小妹。照这情形看,多半是那日碰上他又想起小妹了,顺了个手,小蛇妖算是赶了巧。
他这些日子可为这事忙活了一阵,一查到死的那人是宋家的一个小人物,他自然就想到梁育书,可又拿不准到底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另一方面,那次以后,帝都好多家族的都派人打听小蛇妖的身份,他也是费了一翻力气才拦下来。哎,遇上那母子俩就没清净过,加上她那儿子的身份,摇头呀,麻烦,大麻烦。
但是这几年相处下来,要叫他袖手旁观却又做不到,那丫头傻是傻了点,贵在简单真实,对人又真诚,若不是复杂的经历,若不是她是个人族,与风行也是配得起的。
“你也该放开了,十年了。”帝子灏叹息道,一个人失踪了十年,那多半就是已经遭遇不测了,听闻那女孩还只有一魂一魄,那生还的希望就更渺茫了。
“不,我坚信她还活着,或许,此刻就在附近。”梁育书脸上焕发出奇异的光彩,目光定定的落在舞台附近的某一点,唇角满是笑意。
顺着他的目光扫视了那个方向一眼,帝子灏握着酒杯的手不易察觉的轻颤了一下,面上神色却不变,只是将目光转回舞台,专注的看起比赛来。
梁育书也不再说话,意味深长的看了脸色有些苍白的阿九一眼,也跟着将目光转回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