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太凉了,整个卧室都冷的不行,暴露在冷风中的肩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黎江白猛地抖了一下。
他将被子拉上肩头,突然觉得脸上有一点点烫,被冷风吹的倒也没那么明显,但这个认知却一下子钻进黎江白脑袋,让他的羞涩猛然翻了一番。
他从未说过如此肉麻的话,即便晏温听不懂。
夜灯并不明亮,最起码在这时候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乌漆墨黑遮掩可黎江白别扭的脸色,将他烫红的脸给藏了起来。
晏温看不清黎江白的脸,他只能瞧见黎江白垂落的睫毛,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攒起一小片阴影,阴影融在夜灯里,变得模糊且柔和。
“你再说一遍呗?”晏温坐直,双手撑在黎江白腿两侧,凑了过去,“我刚才没记住,你再说一遍。”
昏暗中,黎江白的脸倏地红了一下,这样的话让他说两次,这实在是令他难为情,况且他也攒不起说第二次的勇气。
“不说,”黎江白向后撤了撤,手碰到了枕头,“记不住就算了。”
“别啊,”晏温追了上来,比方才凑的还要近,“挺好听的咋就不说了呢,你不是让我猜吗?我记都记不住咋猜?”
黎江白接着向后撤,枕头被他挤出一个拱形,他背靠床头,退无可退,他说:“那别猜了,”笑声漏了出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好话。”
“哎呦我管它是不是好话呢,”晏温再次追上来,毫不罢休,“我还没听过你说法语呢,是法语吧?多好听啊,快多说几句,我回头录下来当闹钟。”
七拐八拐的脑回路,把黎江白绕晕了,方才那翻了番儿的羞涩登时被绕散,黎江白蹙着眉扭回头来,有些诧异的看着晏温。
“当闹钟?”黎江白说,“这有啥好当闹钟的?”
晏温笑了一声,说:“新鲜啊,”他捏捏黎江白的脸,“我就认识你一个会法语的,多新鲜啊。”
黎江白不理解,他想不通晏温的脑回路,他又问道:“那你要是认识个会西班牙语的,是不是也要人家给你录个闹钟?”
他在调侃,但晏温却像是听进去了,晏温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好主意,”他打了个响指,挑了挑眉,“可行可行。”
这人跟小时候没什么两样,依旧是想起一出是一出,黎江白只觉哭笑不得,他捏了捏晏温打响指的那只手,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说:“bon matin.”
又是温柔的话语,晏温怎么听怎么觉得好听,他愣了一下,笑着学道:“崩什么?”
黎江白也笑,他说:“没有崩什么,”他又说一遍,“bon matin.”
“bon…matin?”晏温放慢语速,学了一遍还算标准,他拿出手机点开录音,搁在他与黎江白之间,“这是啥意思?”
也许刚刚是一时兴起,可现在晏温当真是好奇,一别八年让他与黎江白之间多了许多新鲜事物,他很想去了解他没有参与的、黎江白没有他的八年。
黎江白说:“bon matin,早安的意思,祝你有个美好的上午。”
“噢十分感谢,”晏温勾唇,放下手机,他模仿着上世纪的译制腔,学着西方礼仪,给了黎江白一个贴面礼,“上午很美好,可现在是晚上了黎先生,您睡了小半天了,都不饿的吗?”
晏温的脸凉凉的,黎江白觉得晏温可能察觉到了他那丁点的害羞,毕竟他的脸还是很热,尤其是跟晏温比起来。
黎江白抬手摸了摸被晏温贴过的地方,那处仿佛要更热一些,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他很庆幸晏温看不清。
“还行,刚睡醒没有很饿,”空调的确太凉了点,黎江白又拢了拢被子,他看看晏温又看向房门,反问道,“你饿了吗?”
闻言晏温琢磨了一会儿,说:“有点,但不多。”
黎江白将目光又移回晏温身上,他说:“那我去做饭?还是过会儿?”
晏温又琢磨了一会儿,他咂咂嘴,说:“要不等半小时再做?那会儿我应该就饿急了。”
黎江白摇摇头,他动了动腿,将被子踢开:“那我还是现在做吧,”他伸手摸向床头柜,拿过遥控器,关了空调,“做饭也得花点时间,真等你饿急了再做,那做好了你就饿死了。”
空调“滴”的一声,下一瞬便停止送风,
他推开晏温,翻身下床拉开窗帘:“雨停了。”
“嗯,”晏温也跟着下床,他抻平床单,走到黎江白身边,身了个懒腰,“可天气预报说明天还有雨。”
马路上还是湿的,车过时能听见轮胎压过积水的声音,今夜的路灯似乎格外的亮,黎江白打开了窗,放进一丝潮湿的空气。
车流的声音没了阻拦,越过纱窗上的孔,肆意闯了进来。
“哪个天气预报说的?”湿气扑面,与残余的冷气相融,脸上似乎凝出了水,黎江白抬手擦了一下。
晏温回头看向床头柜,他说:“你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说的。”
路灯撒落进来,在黎江白发梢留下金色星点,灯光拖出他两人的影子,模糊的很。
黎江白跟着回头,顺着晏温的目光看了过去,朦胧的光停在床头柜的边缘,淡化了水波纹。
除了手机,床头柜上还有一个翻倒的药瓶,就在柜子边上,稍稍一碰就会掉下去。
药瓶上的标签脱了墨,字迹斑驳,笔画残缺,没有人能分辨清里面装的是什么药,除了黎江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