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见圣上我就会陪你去见?”岑青茗气道:“那我要见翠翠,你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见?!”
李元朗保证:“明日,明日我也会让你见到她的。”
“等不了明日,我现在就要见翠翠!”岑青茗道:“你之前说过此间事了要让我见翠翠的,既然我不用回庄子里,你今日必须得让我见到翠翠!”
“今日夜已深——”
“我不管这夜不夜深,你若不让我见她,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岑青茗憋着气:“我已经被你不知用了多少个理由给糊弄过去了,但我今天一定要见到她!”
卫风本就一直站在中堂的天井处,此刻听到岑青茗这番话微微向前走了几步。
岑青茗立时将眼神放在了卫风身上,只有这个人,她一直没有真正地和他打过一场。
岑青茗脚下起势,手中蕴着劲力,心内思考着这人前几次的出招。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李元朗叹了口气,适时开口,及时制止了这场互斗。
他朝后唤来一人,吩咐道:“你让人将黄翠翠带过来。”
那人应了诺,既闻此声,岑青茗也放下了心,她慢慢放下了手,将掌藏于身后,心内有些躁郁,明明年前已经发作过,怎么今日她的功法又有些异样。
过了近大半个时辰,黄翠翠终于来了。
她是冷着脸进门的,以为李元朗大半夜发什么疯,想要来听听自己的怒骂,却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岑青茗。
两人许久未见,都是分为激动。
“你没事吧?大当家?!”黄翠翠几步走到岑青茗面前,握着她的手急道:“大当家,你怎么也落到了这贼人手中?”
“我没事。”终于见到了黄翠翠,岑青茗两眼不错地看着她,见她身上没有一丝伤痕,这才放下了心,她捏着黄翠翠的手,示意她放松,随后才看着李元朗道:“我要和翠翠单独谈谈。”
见李元朗一脸莫测,并不怎么点头的模样,岑青茗道:“明天你让我去哪就去哪,你说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你先让我和翠翠单独聊聊。”
李元朗见她连这话都说了出来,这才点了点头,给了一间屋子让她们细谈。
岑青茗进屋之前,仔细看了眼周围。
李元朗尚未走远,回头时正好看见岑青茗这般谨慎模样,好笑道:“我既然让你们单独聊了,就没打算再派人盯着你们。”
岑青茗也没什么表示,只是凉凉道:“行,还望李大人说到做到,可别像之前那样让我失望。”
黄翠翠在一旁看不过眼,这人满口谎言骗了寨子里的人那么久也就罢了,却深负了大当家的真心。
此刻她忍不住开口质问:“李元朗,我们大当家对你那般好,你就不曾放在过心上吗?你到底对我们寨主有否一丝真情?”
眼看着李元朗拉下了脸,岑青茗将黄翠翠拉回了屋,将门一闭,叹气道:“好了,别说了。”
岑青茗抿唇:“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呢,他那些事都已经做下了,回不了头的事情就别再多问。”
“我就是气不过。”黄翠翠气道:“我也是在夫人口中才知晓这些事情,原来李元朗是为着这些才要清剿了我们,可是我们未曾亏待他过一分,他却因着那些不知真假的过往全盘否定了我们。”
“更何况。”黄翠翠有些心伤:“大当家您对他的情又掺不得假。”
“算了,没有必要。”岑青茗又回了这一句,是对翠翠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
真的很没有必要,岑青茗这段时日以来一直反复追问着自己。
她当然知道李元朗对她尚还有情,他这些时日以来的言行举止,每每都在透露着想与她重新开始,但这情到底有几分?
曾经的耳鬓厮磨转眼便可变成刀戈相向,她不敢再信了。
更何况李元朗心思太深,太沉,他实在不适合自己。
翠翠见大当家脸色不对也收了声。
“不说这些了。”岑青茗转了话题,关切道:“你和我娘怎么样,你们现在到底被困在何处?”
这个问题,黄翠翠一脸为难:“大当家,我也不太清楚,京城我是第一次来,更何况,我们每次出入那个宅子都是带着眼罩,实是分辨不出。”
岑青茗有些心忧:“那你们有没有机会逃出来?”
黄翠翠摇头,气馁道:“这怕是也有几分困难。”
岑青茗也知道自己有些异想天开了,若是只有翠翠一人可能还好说,但加上她娘,她们两个如何脱困?
可今日她提气准备比试的时候,她分明感受到自己丹田的一股冲撞之气。
若再不能及时脱身,她的掣肘怕是越来越多了。
而在此刻寂静无人的中堂之内,李元朗向李圭问道:“今日你送何筠回去,她是回了何处?”
李圭看着李元朗脸色,轻声道:“大人,何小姐回了李府。”
李元朗抬头看着夜空深思,半晌未语。
李圭有些着急:“大人,何小姐离开的时候,怒气冲冲,硬没让我跟着,自己走着回去的,小的从来没见过何小姐这番模样,她毕竟是何老的女儿,会不会对大人有什么影响?”
“影响?”李元朗仍是看着夜空不语,半晌才道:“一个女子也影响不了我什么。”
李圭讷讷称是,心内却腹诽,那岑青茗不还是一个女子,却都快影响大人忘了自己的心性言行了。
第77章 赏赐
岑青茗练的武其实与她并不适配, 过于霸道刚烈,但当时岑青茗为了能够尽快挑起聚义寨的担子,这才狠心换了这个功法, 虽然有些坏处, 却能够尽快速成。
她虽有天赋,但天赋也有局限, 只能以这些弥补不足,这样才能在男子当道的世道破出一条狠路, 这件事, 除了翠翠, 就没人知道。
而翠翠在知道岑青茗今日运功有异的情况下也是分外忧心:“大当家, 您这样, 会不会不被反噬啊?”
岑青茗摇了摇头:“这功法,没有反噬这一说, 不过确实会损耗身体。”
“那怎么办?”翠翠有些着急, 她们被困在此处, 而大当家身体也不容乐观。
“没事。”岑青茗安慰翠翠:“我来想办法。”
她没有说的是, 这功法的害处就是会减短寿数, 但寿命这个东西,悬之又悬, 够用就好,她也没想着要长命百岁, 只要能在这几年振兴聚义寨然后能给母亲送终便是。
李元朗是变数也是异端, 事实证明, 她果然不能要的太多。
隔日, 早朝之上,景元帝御案上的折子果然也俱是绕着岑青茗昨日被劫以及现在京城沸沸扬扬的女匪首劫粮送民的戏文议论个不停, 不过昨日毕竟已在圣上的南书房内有了前情。
更何况,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李元朗说等他下午便将人犯证人一同带进宫面圣,让那些对此有异议的朝臣以及上折的臣子,了却此间问题,朝中众人这才按下不表。
但大家明显发现,今日说起李元朗之事的时候,何老罕见没有一丝言语。
等早朝结束,陈秋刈意气满满地走在白玉阶上,他昨日刚接到消息,原本自请住到庄子里的何筠突然一声不吭的回了府,而李圭跟在身后一脸着急,李圭是何人,那不就是李元朗身边最忠实的狗吗?
他特意几番问询跟着何筠的下人,这才确认,何筠确实是对李圭极其不耐,如此,便可断定李元朗必定得罪了何筠,而从何老这两日的表现来看,他对李元朗也甚是冷淡。
陈秋刈想起昨日场景,原本他都以为从南书房离开后会被何老痛斥一顿了,结果没想到无事发生。
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何老手下李元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就算他现在再得势又怎样,还不是养在何老手下的一条狗吗,再换条不也一样?
陈秋刈哼着小调跟走在路上的官员们打着招呼,结果等看到李元朗,他冷哼了一声,转头就要往另一边行去。
只是没想到,他要从右走,李元朗便从右边堵他,他从左走,李元朗便从左边堵他,他怎么都绕不过他,李元朗摆明了是想和他作对。
陈秋刈气急败坏,“李元朗,你不要以为自己还能嚣张多久,好狗都知道不挡道,你不会连狗都不如吧?”
李元朗牵起嘴角,朝他跨了一步,生生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陈秋刈皱紧了眉,就要往后退,却没想到李元朗硬是勾着他的肩,凑在他耳边轻声嗤笑道:“我看陈大人对我似乎颇为上心,所以稍稍打听了陈大人一番,却没想到,陈大人的私事倒是颇为精彩,我听闻,陈大人在外似乎还有个外室,将陈大人照料的甚好,好似她腹中还……”
“李元朗!”陈秋刈一头冷汗泼将下来,差点渗透了他的后脊,这件事他没和任何人说过,连家中长辈都不知晓,他现在正是议亲的关键时期,李元朗可千万不能将这事捅漏了出去!
陈秋刈压低声音怒道:“你说这话是想干什么?你想要什么?”
李元朗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只是转而笑着问他:“所以陈秋刈,你确定想知道她怎么强迫我的?”
陈秋刈偏过头,满眼惊恐,但李元朗已经放开了他的肩,拍了拍他的领口,转身离开了。
不远处看见这这番画面的官员都笑着打趣道:“你看,陈大人和李大人关系多好啊。”
——
李元朗也没让那些对他有异议的人等太久,等到下午未时三刻的时候就带着人去面见圣上了。
如前一日般,那些谏言的官员被安排坐在一旁。
李元朗带着人上了殿。
刘夫子以及从新风县带过来的人一道跪在了地上。
木子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多官,还各个都是以一等一的大官,除此之外,最顶上还坐着整个大雲最尊贵的人。
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犹疑当日的举动到底正确与否,却见李元朗冷冷看了他一眼。
木子缩了缩脖子,破罐破摔,心道,反正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是仍忍不住想起了几个月前的情景。
当时新风县不知从哪传出来岑青茗就要被处死的消息,而这处死的原因竟然是因为将官粮送给了他们,大家伙都义愤填膺,等到人群里说要不要去京城为她请命时,不少人又退缩了。
毕竟天高路远,谁知道路上会发生什么意外,而远离家乡那么久去为一个死生难料的陌生人求情也如天方夜谭一般。
万一客死他乡呢?万一将他们打成山匪一伙呢?万一……
有那么多的万一,还有更多的担忧,毕竟京城对于他们这些偏居于这些小镇的人来说实在是太遥不可及了。
但木子站了出来,并且愿意陪一同前去的刘夫子作证。
其他乡亲们虽然不敢同去,但在别人的号召下,也写了血书请愿,他们二人就带着为岑青茗请愿的血书上了路。
而直到木子和刘夫子快到京城以后,他们才知晓原来这一路都是被人刻意安排好的。
木子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李元朗,又看向与他一同跪在地上镇定自若的刘夫子,想起了来时李元朗嘱咐的话,努力定了定心神。
刘夫子哪如面上那般冷静,他虽看不上山匪,但饱读诗书也当知有恩必报,只是听说了岑青茗的事情,怀着一腔热血快赶到京里时才知道这一切也不过是别人的阴谋。
刘夫子想起那个陪在女山匪旁边的清俊少年,他居然要求自己为她写词扬名,为一个山匪写词扬名?
刘夫子虽愿意拼着性命为岑青茗赶到了京城,但也觉荒谬至极,当时这个人对他冷嘲热讽,刘夫子没忍住被他激起了性子,洋洋洒洒就为岑青茗写了好长一篇词曲,等反应过来之际,那篇曲词已有三页大纸。
不过为着自己的救命之恩,为着新风县所有吃不上饭的贫苦百姓,刘夫子也没说什么,在李元朗追问他愿不愿意为岑青茗做证陈情的时候他还是同意了。
此刻他跪在这大殿之上,看着周围的这些往日难得一见的官身努力平复心中涟漪。
当一个秀才做到他这种际遇的,能遇到这么多这辈子见不到的高官,也是少之又少了。
刘夫子摸了摸自己灰白的须发,苦中作乐道,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得偿所愿了。
而到了对峙证词这一步,原本想等着陈秋刈先行发言的官员,哪想到他今日如同鹌鹑般缩着脑袋一言不发。
既然如此,李元朗见众人没有一人率先开口,便主动提问道:
“你们谁来说说,京城这出戏文的编曲作词都是谁想出来的?你们的同伙是谁?你们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李元朗这样说完然后转身向身后的那群官员询问道:“李某这么说,各位大人满意吗?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