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把事情说个明白,以后谁敢来梅源记吃饭!?谁不怕正吃着饭,店里就被查封,甚至连人一起抓走?
若不是被逼无奈,她一个平民之女怎么会跟官府作对!?
顾南箫看着眼前这个纤细单薄的小姑娘,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办案方式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沉吟片刻,说道:“目前尚没有证据证明你们犯了律法,但是既然有人举报,本官自然要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你这店可以先不封,但是这几日不能接待客人,店里的人也不可随意出去,本官要在你店中调查一些事情,你可愿配合?”
梅娘没想到他身居高位,竟愿意对自己这样耐心解释,不禁有些讶异。
她想了想,问道:“我们自然愿意配合官府查案,只是,请问大人要在小店调查几天?”
如果真是几天,那他们忍忍也就过了,万一这些官差在店里待着不走了,难道他们不开店不赚钱,整日喝西北风?
顾南箫略一停顿,说道:“最多三天。”
梅娘眼前一亮,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大人英明,三日之后定能查清案情,还我们一个公道!”她转向人群,大声说道,“三日之后,梅源记照常营业!”
听到她这句话,人群中传来阵阵欢呼声。
“太好啦,再过三天就能吃上梅源记的菜了!”
“三天就能破案?大人太厉害啦!”
“梅姑娘真是好样儿的!”
梅娘向顾南箫福了一福,带着武大娘等人回了屋。
张副使赶紧打开大门,迎接顾南箫进去。
大堂两边,武大娘拉着梅娘问这问那,官差兵士们楼上楼下跑来跑去,倒是暂时互不打扰。
梅娘先不急着回答武大娘的问题,反而问她道:“娘吃过早饭了吗?”
武大娘看她不急不慌的样子,只得按下满肚子惊慌和疑问,说道:“我哪还有心思吃饭,听街上说你这边店被封了,我急得不行,烧饼都没做,就跑来了!”
梅娘拉着她坐下,笑道:“娘别急,正好还有些粥和菜,我去热一下,娘吃了饭再说。”
娟娘拦住她,说道:“我去热饭,二妹你跟娘说会儿话。”
她自知不如梅娘沉得住气,生怕武大娘拉着她问起来,她说不明白反而让武大娘着急,还不如让梅娘去说。
果然娟娘去热饭,武大娘再次问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梅娘思忖了片刻,把那日李韬来报信的事,尽量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
“……娘不用担心,咱们坐得端,行得正,过几日待案子查清了,咱们就没事了。”
饶是如此,武大娘还是急得不行。
“梅儿,你年纪小,不知道其中的利害,让外头知道了咱们摊上了官司,谁还敢来店里吃饭啊,你刚才还当众给那几个大人没脸,他们会不会记恨你啊……”
第065章 番柿鸡蛋面
无论她说什么, 梅娘只是微笑劝解。
娟娘端了热好的饭菜过来,放在桌上,姐妹俩一个盛粥, 一个摆菜, 让武大娘吃饭。
娟娘坐在桌旁, 对梅娘说道:“二妹,昨儿我晚上睡不着, 就想着那举报咱们店的人会是谁, 你说会不会是咱们最近生意太好, 招人记恨了?要不然, 是咱们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
梅娘还没等说话,就见武大娘把碗重重一放,连小米粥都泼洒出来一些。
“还能有谁?肯定是那该天杀的梁家!除了他们,谁会这么恨咱们家,谁会干出这样阴损的事儿!”
南城开店的虽多,可是开盒子铺的目前就梅源记一家,而且盒子铺虽然看着红火,可是做起来麻烦, 利润又微薄, 对北市口这一片的酒楼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而且武家在这里生活多年,跟街坊们相处得都很好, 除了梁家,她们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用这种阴损招数对待武家。
梅娘听到武大娘的话,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了。
有李韬报信,她就已经怀疑梁家了, 待亲耳听到梁坤的话,她越发确定梅源记被查封, 就是梁坤他们捣的鬼。
她本不想找麻烦,可是麻烦偏偏要找上她。
看来对待梁家,她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可是这话她暂时不能跟武大娘她们说,免得她们帮不上忙,徒增烦恼。
她想了想,说道:“娘,姐,无凭无据的,这话咱们可不能再跟外头说了,现在不比以前,那些大人和官差都在咱们店里,要是说咱们诬陷梁家,反倒是给咱们自己添麻烦。”
武大娘想起梁付氏诬陷她们的后果,不由得一惊。
“梅儿说得是。”她点点头,又不放心地问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梅娘说道:“娘放心,我自有主意。眼前最要紧的,还是先把那些官差应付过去。”
过了眼前的难关,让梅源记照常开张,才是最重要的事。
至于梁家,等到腾出手来,自然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
娟娘试探地问道:“要不然,让你姐夫上去跟那些大人说说,咱们家真的是清清白白,被人诬陷的呀!”
梅娘缓缓摇头:“只怕这事没有那么简单。”
如果只是件普通案子,怎么会招得那位大人亲自出马?
虽然她前世的历史学得一般,但是她记得,这个朝代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可以穿红袍官服。
而且看那位大人的举止谈吐,明显是常年身居高位的贵人才会有的,这越发让她心生警惕。
若只是查案子,为什么非要来梅源记?为什么会惊动这种品阶的官员?
不过娟娘的话倒是提醒了她,这个时候虽然不宜轻举妄动,可是她还是应该寻个借口,上楼去探探虚实。
她站起身,说道:“娘,您先吃饭,我上楼去问问。”
武大娘和娟娘不放心她,同时说道:“我陪你去。”
梅娘向她们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说道:“不过是说几句话罢了,娘,姐,你们放心。”说完就独自上了楼。
兵马司的官差就是不一样,这才多大一会儿的功夫,楼上就被清出一大片地方,几个相邻的房间撤去中间的隔扇,临时拼凑出一个偌大的屋子。
梅娘走到门口,从半开的房门中看进去,只见房间中央放着一张长方木桌,上面放着笔墨纸砚等物,显然还未整理好,桌上略显杂乱。
看到梅娘进来,门口一个正在擦拭门扇的兵士立刻站起身来。
“你上来干什么?”那兵士盯着梅娘,一脸警觉。
梅娘见他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禁笑了。
“这是我的店,难不成你还怕我偷自家的东西?”
那兵士想起方才梅娘在大门口质问张副使的模样,一时竟不敢接话。
张副使都吓不住的女子,他一个小小兵士又怎敢轻易得罪?
再说他们现在站的是梅源记的房间,搬的桌椅是梅源记的桌椅,就连手里的抹布和水盆都是从人家店里拿的,被梅娘这么一问,竟不禁心虚起来。
想是听到他们的声音,屋内传出一个低沉的声音。
“什么人?”
那兵士忙转向门内,恭敬答道:“启禀大人,是这店里的东家来了。”
“武梅娘?”那声音似乎有一丝惊讶,随即说道,“叫她进来。”
梅娘越过兵士,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顾南箫正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窗外的街道,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映得他的侧影如刀凿斧刻般清晰锐利。
听到门后有脚步声传来,顾南箫略一转头,眼风暗沉沉地扫去。
他只是看了自己一眼,梅娘却觉得呼吸微微一滞。
她走上前去,在离他两三步远的距离站定,福了一福。
“梅娘见过大人。”
顾南箫收回目光,继续看向窗外。
“何事?”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让梅娘一时不知如何接话。
她略一停顿,问道:“敢问大人贵姓?”
似是没料到她会直言不讳地问自己,顾南箫一时间既有些意外,又觉得好笑。
在这里开了店,离南城兵马司又这么近,现在他都带人把她的店封了,她竟然不认得自己。
他背对着梅娘,望着窗外的凤眼不易察觉地弯了一弯。
“顾。”他顿了顿,说道,“顾南箫。”
“大人的名字真好。”梅娘抬眼看向他,“气寒西北何人剑,声满东南几处箫。当真是锐气逼人。”
顾南箫身居高位,身边奉承他的人自然数不胜数,可是他却没想到一个小厨娘的口中会念出这句诗来。
他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梅娘身上。
“本官知你心意,你放心,三日之后,不管案件查得如何,都不会耽误你开门做生意的。”
再次听到他的承诺,梅娘笑了。
“顾大人,您误会了。大人一言九鼎,既当众说了三日,那就一定是三日,梅娘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顾南箫被她明丽的笑容晃得眼前一亮,随即移开了视线。
“那你来找我,所为何事?”
梅娘的笑容越发甜美,她语气轻快地说道:“昨儿官差封了小店,守了一夜很是劳苦,梅娘心里于心不忍,便想着大人们办差如此辛苦,不如一日三餐就在我们店里解决,这样两下便宜,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从顾南箫出生以来,这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有人把生意做到他的头上来。
而且还是个年轻轻水灵灵的小姑娘。
顾南箫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梅娘,深邃的目光中带了几分探究。
第一次见面,她说那个秀才非礼她。
第二次见她,她站在自家店门口,大声怒斥张副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