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节


    她有自己的感受,任何时候都不会彻底丢掉自己的人格与尊严,所以她再也没法跟宋治逢场作戏、和平共处。
    从燕平撤离,到汴梁来的这一路,赵七月好几回都想中途停下,随便找个借口,跟北胡修行者拼杀一场。
    若是能取下一两颗北胡王极境的人头,战后还有命在,那就回晋阳去,往后跟自家族人亲友,跟雁门军并肩作战,作为一个将门子弟大齐修行者,跟北胡战斗到底。
    若是没能取得战果,死在了战场上,那也好过继续做一个没有人生希望,只有憋屈与侮辱的皇后。既然早晚要被废,那又何苦还有眷念、犹疑?
    赵七月向来是坐起而行的性子,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这回之所以没有回晋阳,而是沉默着到了汴梁,不过是推演局势的结果。
    在皇帝打算设立河东节度使之前,她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她需要留在中枢,以人质的身份。
    如果没有她这个人质,皇帝凭什么敢给赵氏在晋地的大权?真就不怕赵氏拥兵自重,割据一方,图谋造反吗?
    皇帝总需要一些节制重臣的依仗,才会给予对方成为一方诸侯的权力。
    “皇后娘娘,陛下已经有了决议,设立河东节度使的诏书即将下达,宁哥儿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皇后娘娘此时不走,往后就难有机会脱身。请皇后娘娘随我们离开,否则我们回去之后,必然无法向宁哥儿交差,只怕会人头落地。”
    说话的是扈红练。
    她是跟着赵玄极来的汴梁,有赵氏给予的身份。
    说完这句话后,扈红练半跪在地。
    赵七月将赵宁给她的信,拿起来又看了一遍,末了带着留恋与不舍,用真气将宣纸烧为灰烬。
    做完这个动作,赵七月长长呼出一口气,好似消耗了所有力气。
    “大战之初,小宁子不肯将他关于此战的谋划告诉我,只是一个劲儿催促我在朝廷南迁的过程中,找机会回晋阳,我就知道在他的谋划中,晋阳往后必然成为核心地域,我也会困居中枢不得脱身。”
    说到这,她莫名的笑了笑,“我是将门出身,推演战局并不难。我知道小宁子的本事,清楚她即便是面对北胡三十万大军,至少也能保住赵氏与雁门军。”
    她的语气变得高亢了些:
    “赵氏终究是要统领晋地军政大权的,我也必须留在中枢,咱们的陛下别的或许不行,帝王之术可是修炼得不差,她绝不会允许我离开。正好,我也没打算逃走,只要赵氏能拥有在晋地便宜行事的权力,我呆在汴梁又有何不可?”
    再度长出一口气,赵七月脸上只剩坚毅:
    “告诉小宁子,我会在汴梁看着他在晋地大展宏图。只要他做得足够好,北胡大军打不过黄河来,我就不会有危险,他也不必担心我。”
    扈红练见赵七月心意已决,不由得酸涩难言,只能拜伏于地行下大礼。
    ......
    赵北望出任河东节度使的消息,跟赵七月拒绝回晋阳的消息,赵宁是同一时间得知的。这两者他都不感到意外,唯独对后者有些遗憾。
    从赵七月到汴梁那一刻起,赵宁就知道对方已经洞悉了他的真实想法,也明白赵北望早晚要成为河东节度使,知道自己必须作为人质存在。
    对赵宁而言,赵七月呆在汴梁也无不可,北胡大军要渡河并不容易,一群草原牧人想安稳乘船跨越黄河,并在王师的阻截下成功登岸,难如登天。
    这需要很长时间的准备,无论是打造船只还是训练战士。
    如果汴梁、郓州的防御使们,有善于河上作战和奔袭的,在这段时间就有很大发挥余地,就算每战斩获不多,但凡是能频频骚扰,也能让北胡大军不胜其烦。
    汴梁暂时是安全的。
    赵宁之所以想让赵七月到晋阳来,一方面是考虑到对方在皇宫也该呆烦了,换换环境跟家人团聚有利于她的心情;
    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担心北胡大军开启渡河之战时,天元可汗会亲自出手,届时汴梁的王极境修行者们,都有一定的生死之险。
    当然,天元可汗也有可能到晋阳来。
    关于这一点,赵宁倒是不担心。
    对方是最大威胁,为了解决这个显而易见问题,赵宁这些年已经在晋阳做了充足的布置,到时候真刀真枪拼一场,对方未必能轻松踏平晋阳城。
    “陇右军报,他们在玉门关初步挡住了进犯的北胡军。”赵逊进门递上一份信件,赵北望看过之后,随手递给了赵宁。
    这份战报没有出乎赵宁的预料。
    这回北胡开启国战,虽然是三路进军,但其实只有左右贤王的军队,拥有充足兵力,西路由天元王庭二皇子蒙哥带领的,进犯陇右的军队,人马不过十多万。
    前世北胡之所以有百万大军,是早早吞并了达旦部,有两年的改编时间。
    这一世他们刚刚兼并达旦部,对达旦部兵马的约束力还不够,也不放心,加上达旦军队在达旦太子跟浑邪王巴图的内斗中伤亡惨重,所以几乎没有参与此战。
    没了达旦部的兵马,北胡南犯的大军,拢共只有七十几万。
    在这种情势下,北胡攻打西域的兵马,在战略上只能起到牵制陇右军的作用,想要从西域杀到陇右腹地,越过无数山峦险阻、雄关要塞,逼近关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这对大齐的妨害也很大。
    在前面这些年,陇右的军队战事最多,在西域的广袤土地上奋战不止,论规模和惨烈程度,都不是山海关驻军在辽东的历练性质战事可比。
    所以陇右军兵马数量最多,将士也更加精锐,除了雁门军,战力堪称冠绝皇朝。
    现在陇右军被北胡兵马牵制,无法回援中原,对大齐在黄河两岸的战力是一种很大的削弱。
    “察拉罕的军队距离太行山不远了,接下来是真正的激战,赵氏跟三晋大地,将要面对真正的考验。胜则胜矣,若是败了,那就是举族倾覆!”
    赵北望看向堂中的赵氏族人,“大伙儿可准备好了?”
    众人无不昂扬请战。
    赵宁收起陇右军报,见众人在回答完赵北望的问题后,都向自己看来,遂笑了笑,“该做的准备我们都已做了,往后不过是请君入瓮而已。”
    第三一六章 大战前夕(1)
    真定县。
    作为恒州州城,真定不仅在恒州闻名遐迩,在整个河北地都声名赫赫。
    真定古称常山,赵子龙诞生之地,千百年来一直是军事重镇,与燕平、定州并称北方三雄。
    察拉罕攻占真定城费了些力气,但也没有付出太大代价。
    在宋治带着朝廷远遁汴梁,朝廷禁军集中在燕平的情况下,整个河北地并无太多有战力的兵马,真定城兵力不足,自然挡不了北胡精锐多久。
    攻下真定城后,察拉罕以此为据点,继续向南用兵,跟左贤王两路并进,直至杀到黄河边上。
    如今大军完全占据了河北地,无数繁华城池、千里沃野之地尽在掌握,大军的物资钱粮、军械兵器得到极大补充。
    经过短暂休整,正是该趁胜进击,解决下一个目标的时候。
    真定城在晋阳城东面,距离晋阳城只有不到五百里路程,算不上近,但也不远。河北千里之地不过是旦夕而下,对赵氏跟雁门军盘踞的晋阳,察拉罕自然是志在必得。
    “今年务必拿下晋阳!”
    大帐中,察拉罕、萧燕、白音等人制定了战略目标。
    “晋地原先没有防御使的军队,赵北望手中的可用之兵只有雁门军,如今他成了河东节度使,拥有了晋地军政大权,首先会做的,必然是招兵买马扩充实力。”
    萧燕眼下在大军中的职责是收集各方军情,麾下逐渐建立了一套班底,人手充足,其间不乏元神境的修行者:
    “我们要攻占晋阳,最好的选择就是速战速决,不给赵氏壮大的机会。”
    察拉罕没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老神在在道:
    “就算赵氏能够很快招募一批青壮,训练也需要时间,形成战力则要更久,给他一年半载,这些新军也不会是我们百战老卒的对手,不足为虑。我们的敌人,还是那批雁门军。
    “之前双方作战,雁门军因为把守着雄关天堑,占尽地利与防御工事完备的便宜,让我们进展艰难。如今咱们在广袤地域拼杀,他们的优势荡然无存,拿什么挡我们?”
    这回进攻晋地,察拉罕可以调动的将士有二十多万,兵力占据绝对优势,所以信心十足——兵马之所以比之前少了,是因为占领的地方需要分兵驻守。
    萧燕来到舆图前,指着真定跟晋阳之间的地域,分析道:
    “从真定到晋阳,有两条路可走,北路取道承天关,经孟县向西,攻下阳曲后,出现在晋阳城北面;南路取道井陉关,进入石艾县,经寿阳向西,攻下榆次后,出现在晋阳城南面。
    “两条路相距不过五十里左右,正好互为侧翼,彼此声援。”
    承天关、井陉关都是太行山北麓关塞,也是北胡大军从真定进入晋地的第一道门槛,距离真定城不过百余里。
    攻下了这两座关塞,北胡大军才能进入晋地,继续深入;若是连这两道门槛都跨不过去,那就谈不上攻占三晋。
    白音看着舆图补充道:“我们踏破雁门关奔袭燕平之前,在代州留了一支兵马牵制雁门军,如今他们被挡在五台山寸步难进。
    “如果这部分将士,能够在雁门军分兵驻守承天关、井陉关时,突破眼前之敌,就能杀入忻州,从正北方向以居高临下之势,威胁、进攻晋阳。”
    右贤王部横扫河北地的时候,萧燕就在谋划如何进攻晋地、覆灭赵氏,向赵宁报当年之仇,白音说的这部分内容,她早就推演过无数次,当下接过话头:
    “从忻州进军晋阳,还要经过赤塘关、石岭关这两处要塞,以我们留在代州的兵马,想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不过,若是从真定出发的北路军,能够连破承天关、石艾县,顺利攻占阳曲,就能袭击赤塘关、石岭关腹背,接应代州的将士南下。
    “而后两部合兵,便能顺利进抵晋阳!”
    察拉罕之前忙于河北地的战事,对晋地情况思虑不如萧燕多,也看得不如对方透彻,如今听罢对方的解说,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平心而论,三路大军无论哪一路,要攻到晋阳去都不容易,须得过五关斩六将。晋地攻守兼备、回旋余地大,的确不是说说而已。
    察拉罕要进攻晋阳,并无其它选择,路只有这么几条。
    从真定出兵,还有五台山南麓、太行山北麓之间的这点通道,若是不从真定出兵,往北是五台山,往南就是太行山主体。
    前者仍然要走代州那条路,后者就到黄河边上去了,那等于是把侧翼给汴梁的齐军,而且一路向北打也不简单。
    不从北面、东面进攻,从西面进攻晋阳就更不可能。河东背靠的可是黄河,西面地形等情况完全不适合用兵。
    如果是寻常战争,寻常将领,在要面对察拉罕眼前这种局面时,一定会感受分外棘手。
    自古攻打晋地就是很难的。
    但察拉罕自视兵强马壮,认为双方力量悬殊,并不觉得赵氏跟雁门军能挡住他。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大军的粮秣军械都到达指定位置没有?”察拉罕向白音确认。
    后勤是白音的职责所在,当即表示一切都已经准备好,只等察拉罕点兵出征,不过最后他还是补充了一句:
    “眼下调集的粮秣,只够大军三个月所用,若是战事拖延,就得进行第二轮粮秣征调。”
    察拉罕没太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一方面,他是要在今年攻占晋阳的——就算晋阳城攻不下,只要能围城,届时晋阳南部盆地的沃野之地里,绝对不会缺粮食。
    另一方面,万一战事不顺利,从河北地调运粮草就是了。大齐盛世持续了这么多年,地主土豪、商贾官员无不是富得流油,些许钱粮根本不算什么。
    ......
    晋阳军营。
    赵宁跟赵北望一起站在点将台上,环视正在校场上挥汗如雨、热火朝天训练的将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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