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冉生决定豁出去了。
他这些年从药铺“偷”的,或多或少积累了一份家业,可以先拿出来买黄连。
他太太不高兴:“好不容易攒下这份家业,若亏了就全没了。”
周冉生还是决定赌一把。
他把家里那间小房子抵押出去,换了八百银元;加上他从药铺偷来的现钱,凑上二百。
平时的薪水,都花完了。他太太用三个佣人,穿金戴银的,比颜心那个少东家还阔气。
“不可能亏,现在黄连买到就是赚。”周冉生说,“咱们这房子,也是从药铺赚钱买的。”
又说,“等咱们有了钱,再使点计策,药铺都是咱们的。”
他太太也很贪婪,同样看不起颜心一个小年轻,同意了。
虽然周冉生大肆渲染颜心要买土藿香,却并没有让土藿香涨价。
因为,一个从不露面的颜家小姐,她的想法、做法,不代表权威,仅仅是她自己的异想天开。
众人只是看笑话。
张逢春拿了钱出发,颜心让冯妈去照顾他母亲。
没过几天,颜心的父亲突然杀到姜公馆。
他劈头盖脸问颜心:“你拿了上万银元去买土藿香?你是不是有毛病?”
他气急败坏。
他缺钱。
他的女儿颜菀菀即将要做督军府的少夫人,他正在想方设法给她弄一份体面的陪嫁。
颜心出嫁的时候,有祖父母留给她的十亩良田、一间药铺,颜菀菀可是什么都没有。
颜心的父亲,不仅仅要把姜家给颜心的聘礼,用在颜菀菀身上做她的陪嫁,还在到处借钱。
他能借都借了。
饶是如此,他还是给不出像样的。
他即将要做大少帅的岳父,他不能叫人看扁。
就在他火急火燎到处搞钱的时候,听说他的女儿颜心,居然拿了一万银元,去买什么野草一样的土藿香!
天哪,一万银元要是给他,能解决他多少事!
他都不知道颜心有这么多钱。
他还以为,督军府只是认下了颜心做义女,没有给她实质性的好处。
不成想……
颜二老爷怒火攻心杀到了姜家,直接骂颜心。
骂完了,他又道:“赶紧把你派出去的人找回来,把钱追回来。”
颜心静静看着他:“阿爸,那是我的钱。”
“你的钱,你也不能这么乱花!你以为旁人不买,是不知道吗?你个蠢货,所有人都是明白不赚钱!”颜二老爷说。
颜心表情寡淡:“富贵险中求,我愿意冒险。阿爸,那是我的钱,我高兴怎么花就怎么花。”
颜二老爷被气得发昏,上手就要打她:“你这个败家女,我要替姜家打死你!”
跟着颜心的白霜,轻轻一挡,就把颜二老爷推了出去。
颜心不笑,面无表情看着这位父亲。
她和他,曾经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她见过他的次数寥寥无几。
他大概从来没把她当过女儿。
现在这么急切,自然也不是关心她赔不赔钱,而是仅仅想要她的钱。
他这么着急用钱,肯定是为了颜菀菀。
“你……”颜二老爷出手,被白霜挡了回来,无比错愕。
颜心眸色漆黑,似寒潭冰冷,静静盯着他:“阿爸,说起钱,姜家给我的聘礼,你可是一分都没给我做陪嫁。”
颜二老爷心中发狠:“你有陪嫁!”
“那是祖父留给我的。”颜心道,“我应得的,你最好还是给我,否则……”
她顿了顿,拖长一点声音,“你大概不会得安宁。”
等我先一个个收拾了,再腾出手去收拾你。
我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花的。
“你竟敢威胁我?”他大怒。
颜心:“你的外室女要做督军夫人的儿媳妇;你的亲生嫡女,已经是督军夫人的义女。
阿爸,我劝你醒一醒脑子。你再敢这么大呼小叫,我会叫人打断你的腿。”
颜二老爷一惊,站在那里,倏然遍体生寒。
颜心不再看他,而是喊了桑枝:“送客吧。”
颜二老爷走了。
他越想越不甘心,拐到姜家大太太跟前,告颜心的状,说她花了一万银元,要赔得掉裤子。
大太太也震惊。
送走了亲家,大太太去告诉老太太:“姆妈,我就说您不该给颜心钱。她全部糟蹋了!”
老太太抱着猫,一下下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给她了,就是她的。她拿去打水漂,只要她愿意听这个响儿,也是她自己的事。”
大太太:“……”
她先是被颜心气得半死,又被老太太气得吐血,转身走了。
这件事,也在姜公馆传开。
佣人私下里说颜心:“还以为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她这么憨。”
“穷人乍富,这钱不糟蹋了,她是不会安心的。可惜了,老太太给那么多,全部白费。”
“这个四少奶奶,稳不住几天,太得意忘形了。说不定督军府的关系也要黄。”
“她只是认的义女,督军夫人哪里真会把她当回事?可悲,她自己还不知道。”
众人说三道四,有些也传到松香院。
程嫂和半夏急得睡不着觉。
尤其是程嫂,嘴上都长泡了,不停念叨:“这要是亏了……大家都说会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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