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懒得计较。
尹卿容上次装天花,在张知的别院住了一段日子。
他们俩不谈未来的时候,还是挺和谐的。
尹卿容还告诉他:“往后我故意画一脸麻子,应该能避免被大伯算计。再以后,我干脆去做姑子算了。”
张知听了这话,笑道:“我给你盖个尼姑庵。”
“别亵渎神灵。我真去做了姑子,是不会见你的。”尹卿容道。
两人只当开玩笑。
尹卿容还跟他说,天花这个主意很好,至少解决了她目前的困境,不用和徐家联姻。
往后的事,走一步看一步。
不成想,尹卿容刚刚回到家,就听说了一个更惨的消息。
大堂嫂又给她妹妹找了个姻缘,而且是徐家介绍的。
“……徐家四少还打算继续和你结婚的,过几日下聘礼,顺便给你妹妹做了一门好婚姻。”大堂嫂说。
尹卿容当即头皮发麻:“什么婚姻?”
“是驻守热河的冯督军做填房。这门婚事多好啊,要不是徐家牵线搭桥,都轮不到咱们。”大堂嫂笑道。
尹卿容的血,瞬间冲到了天灵盖,她的头皮瞬间因恐怖而发麻。
她知道冯督军。
有点兵权,六十岁,他孙女都比尹卿容的妹妹大。
这不是什么好姻缘,这是威胁!
尹家和徐家都猜测她是故意装天花的,来逃避这门婚姻,一起用她妹妹来恐吓她。
她不从,就等着她妹妹的死。人今天抬进冯家,明天就等着收尸。她妹妹才满十三岁。
“大嫂,我能见一见徐家四少吗?”尹卿容忍着颤抖。
“你肯好好见他吗?”大堂嫂反问她。
尹卿容点头:“我肯。”
“你的脸,还是好好装扮一番。一脸麻子会吓到徐四少的,你明白了吗?”大堂嫂淡淡笑着。
她的笑容,无比阴刻,像是一字一顿告诉她:跟我斗,你还太嫩了点。
尹卿容从长房出来,狠狠咬住唇瓣,差点把嘴唇都咬出血。
“我要是给张知做妾,条件是张知把我妹妹和父母安顿好,长房会不会气死?”尹卿容恶毒想着。
到时候,尹家颜面扫地,堂姐颜面全无,她尹七小姐这段鸡肋的身份也彻底抛开。
想要撕破脸,那就来,看看谁比谁更不择手段!
尹卿容回到了自家的小院。
他们家的院子比较逼仄,两间上房带四个小耳房。其中两间破损严重,无法住人。
父母和妹妹愁容满面,瞧见了她,还是尽可能挤出笑容。
“是吓唬你们的。”尹卿容用湿帕子擦了脸,“他们识破了我的计策,警告我来了。”
妹妹扑倒她怀里。
她静静的、默不作声哽咽着,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尹卿容心头发酸。
“爹爹,妈,往后我们怎么办?”尹卿容问他们,“不分家出去,长房不会放过我们的。”
“可出去了,也养不活自己。”她父亲说。
“卖字画呢?”尹卿容问。
“字画值不了几个钱,养不活你们娘仨。”她父亲叹气。
他一辈子没做过差事,以前是读书,预备考功名;后来朝廷没了,他也就彻底没事做了。
每日读读书、泡茶养鸟,没有任何谋生的技能。
富贵人家的少爷,本就不需要学。祖上的家产,可以养活他们。只可惜,祖父去世后,尹家稀薄产业都在大伯手里。
尹卿容能感受到自家的财政窘迫。
让她妹妹去给六十岁老头做填房,可能不仅仅是威胁,也是一种警告。
如尹卿容嫁得不好,普通门第,无法给尹家带来好处,她妹妹一定是下一个换取利益的工具。
想分家出去,也是不太可能。
大堂嫂替她约了徐家四少。
来赴约的,依旧是三少。
尹卿容这次学乖了,没有拆穿。她化了淡妆,穿了件淡紫色小袄,温顺又乖。
“没得天花吗?”徐三问她。
尹卿容:“只是发了水痘,没什么大碍。”
“脸怎样?”
“有点印子,不过一日日好转了。”她又道。
徐三笑了笑,故作明媚:“你这次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啊。”尹卿容道。
然后沉默。
徐三等了下,没有下文,只得自己开口:“你觉得我是谁?”
“你想是谁?”尹卿容问他。
“徐鹤津?”
“可以,你就是徐鹤津。”尹卿容道。
徐三的笑容收敛。
他安静了片刻,问她:“我这次的破绽在哪里?你一眼区分,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尹卿容:“……”
两张不太一样的脸,当然好区分了,还需要什么破绽?
旁人哄他们玩的,他们难道当真了吗?
尹卿容实在很厌倦游戏。
她的生活并不容易,这导致她没有任何玩闹的兴致。她没有小姑娘该有的活泼。
“……你装天花,是不想和徐家结亲吗?”徐三又问她,“不喜欢我弟弟?”
“不是。真的出水痘,害怕是天花,我比较谨慎。”尹卿容道。
徐三静静看着她。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唇上,直到她有所察觉抬起眼,他才挪开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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