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迎之倒是不在意,无所谓道:“没关系, 我家里不怕进小动物,倒是小动物都很怕我。”
迟筵只当他在说笑,也没在意他的话。
回到叶迎之家之后迟筵就在厨房给小狐狸安了个窝, 果然如叶迎之所说,他一进去做饭小狐狸就“蹭”地跑了出来,一改之前懒洋洋的样子,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看得迟筵哈哈大笑。
两人买完菜回家就已经五点了,叶迎之在厨房把该准备的准备好后就坐到餐桌椅子上,用盘子把迟筵买的那块蛋糕盛出来,拿银质的小叉子分出一小块放进嘴里,偏着头尝了尝。
迟筵坐在他对面眼巴巴地看着,问道:“好吃吗?”
叶迎之又叉了一小块递到迟筵嘴边,看着迟筵吃下去才缓缓开口道:“你喜欢吃这个?”
他用叉子拨了拨蛋糕,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都吃了:“这个我也会做了,改天做给你吃。”
“好啊。”迟筵点着头笑着应道,其实蛋糕虽然好吃但也一般,吃多了更是会腻,还是叶迎之做的火锅比较好吃,不论吃多少就算吃撑了都不会觉得腻的感觉。
但他不好意思说,说了显得像是天天觊觎人家的火锅一样。
晚上迟筵照旧洗完澡就窝在叶迎之床上属于他的那个位置准备睡觉,叶迎之洗完澡出来时他已经迷迷糊糊地差不多睡着了。
叶迎之躺下关了灯,借着月光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才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轻声道:“算你乖,没有以为有了那个母狐狸保护就不要老公。”他声音低沉,犹带着淡淡的笑意。
然后倾身过去,拨开他额前碎发,亲了亲他的额头。再在他身边躺下,把人牢牢搂在自己怀里。
迟筵轻轻哼哼了两声,就窝在叶迎之肩头不动了,睡得香甜。
一夜无事,第二天两人一起窝在书房,叶迎之抱着笔记本不知道在做什么。迟筵坐在他旁边抱着自己的笔记本整理数据,虽然导师暂时出门了但是他也得定期邮件向对方汇报工作,自然不敢太过懈怠。
两个人排排坐在一起,简直像是坐同桌的小学生。
到饭点两人就一起出来吃饭,该洗澡该睡觉就一起去休息,作息非常同步。
直到晚上迟筵睡到半夜时突然听到门外有动物细弱的叫声,他躺在那里细细分辨了一下,察觉出这似乎是小狐狸阿笙的叫声。狐狸不比猫狗常见,这也是他第一次听见狐狸叫。
迟筵心里“咯噔”一下,想起胡星说过的小狐狸能镇邪的话,隐隐猜到事出有异。他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叶迎之,悄悄略微调亮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拿起手机轻轻下了床,推开卧室门。
人也是随着时代不断变化的,以前人们拿着火把、烛台出去觉得安全,后来人们拿着手电,到现在手机变成了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东西。
它可以照明,更重要的是它意味着和外界和他人联络的可能。人最怕的或许不是妖魔灾祸,而是孤立无援,是明知自己身处绝境却无法脱难、无人能救的绝望。
声音是从楼梯上传来的,迟筵走到楼梯边缘顺着声音向下看,小狐狸正瞪着一双棕黄色的眼睛挡在楼梯间,它听到响动后回头看到了迟筵,更向上跑了两步牢牢挡在迟筵面前。它四肢支在地上,颈间的毛微微向外炸起,低低向前倾着头,似是时刻准备攻击的样子。
迟筵打开了二楼走廊上的壁灯,依稀可以照见一楼拐角阴影处的两个苍白身影——它们直直地站在那里,一个没有鼻子、一个没有耳朵。
这次竟是两个受害者同时出现。
小狐狸龇着牙,低叫着摆出威胁的姿态,那两个东西却一无所觉,依然一步一步、动作僵硬地向楼上挪着。
迟筵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出乎意料的是小狐狸竟也跟着他又向上挪了一步。
迟筵盯着脚下的小东西心说不是吧,小姐你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你主人也夸你有本事能帮忙,其实你只是一个色厉内荏只会装样子的狐狸?
他内心翻滚不停,盯着楼梯处的那两个人形,强忍住夺路而逃、躲回卧室锁上门缩进被子里躲在叶迎之身边的冲动。
走廊却在这一刹那间突然变亮了,迟筵回过头,只见叶迎之打开了他方才出来后原本轻轻掩上的卧室门,正穿着睡衣倚在门口看着自己,面容平静,带着一丝令人心安的优雅和从容。
卧室顶灯的灯光明亮,从打开的门口流泻出来,映亮了有些昏暗的走廊。
迟筵也就在这一刹那突然不觉得害怕了。
他回头看向楼梯,刚才那两个身影果然已经不见了。
叶迎之微微偏着头看向他:“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迟筵连忙把小狐狸抱起来,编造理由道:“没事……就是听见狐狸叫,怕它饿了病了什么的。”听胡星说过普通人最好不要牵扯到这些事中之后,他就有意地想让叶迎之避开这些事,刚才又看到了那种东西也不敢让他知道。
叶迎之又悠悠看了他一眼,才开口道:“你别抱着它,这种动物和普通宠物猫狗不一样,身上可能携带更多病菌或是寄生虫。再说男女授受不亲,我听说狐狸都有灵性,这是只小母狐狸,你抱着人家也不太好。”
前一句还有道理,后一句就纯粹是瞎扯了。但迟筵还是立马听话地把小狐狸放到了地上。
阿笙马上老实地跑下了楼,看样子是自己回窝了。
迟筵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刚刚才在楼梯拐角看见那两个东西,让他自己此时下楼把小狐狸送回窝他还不太敢。
叶迎之一直默默看着他明明被吓得不行还强忍着不说的样子,这时候才忍不住露出一点笑意,向他招招手:“还傻站着做什么,快回来睡觉了。”
迟筵跟着他进门,仔细把卧室门锁好才爬上床关上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卧室内又陷入了黑暗,过了许久,他才偷觑着似乎已经再次睡着的室友,悄悄的,自认无人发觉地向同床人的方向蹭了蹭。
黑暗中,叶迎之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弯了弯。
翌日一早迟筵就躲在阳台上给胡星打电话讲了晚上发生的事。
那头胡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看来还是没有防住,又有受害者出现了,而且这次一次就是两个……那东西是真急了。”
迟筵才知道原来这两天胡星也都在忙这件事,每到入夜就一直试图捕捉那邪妖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对了,胡姐,还有一件事,昨天过后小狐狸就有点委靡不振,今天早晨我喂吃的它也没吃多少,这是怎么回事?”迟筵没什么饲养小动物的经验,更不要说是养狐狸,遇到问题就只有赶快向主人咨询。
胡星一听很是着急,向迟筵要了叶迎之家的地址,说是她马上赶过来。
果然一个多小时后她就赶到了。迟筵向叶迎之扯谎说是老袁最近在追求的那位女孩子来接寄养的小狐狸,便抱着阿笙走了出去。
胡星心疼地把小东西抱在怀里,捋了捋它的耳朵。小狐狸在她怀里依赖地低叫一声,蹭了蹭。
她抱着阿笙反复看了看,吁出一口气:“还好没有大碍,只不过是被邪气反冲了。”
“被邪气反冲?”迟筵奇道。不是说这小狐狸能镇邪吗?还会被邪气反冲?
胡星点点头:“阿笙要比我们人类对这种东西敏感得多,我察觉不到的邪气它也能感应到。看它这个样子……应该是这两天在你这里接触了邪气极重的东西才会这样。我没想到那东西的邪气竟然这么厉害,不过是被它害死的人所化成的怨鬼竟然也带着这么重的邪气,甚至能反冲到阿笙。”
“不过这样的话我就得带阿笙回去修养了,不能让它继续待在这里了,你自己要多加小心。”胡星叮嘱道。
迟筵心说没关系,看这小家伙在他这里遭了难他还挺不落忍的,何况说实话他感觉这小狐狸还没自己室友管用。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向胡星打听道:“胡姐,我室友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他是普通人,可是好像每次他一出现那些鬼怪就都消失了。”
胡星摇了摇头,淡笑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人是很复杂的一种生灵,有的人气运盛、有的人八字重、有的人生来能克万邪,这些都说不清楚。研究人与天的是‘道’,我从小研习降魔除邪之术,习的是‘法’。跨专业的问题,我也说不准。”
第43章 狐恩
按照胡星的说法,那个东西至少要害九个人的性命, 而如今已经出现六个受害者了。
而胡星也说过, 那个东西怕是早已盯上了自己。这个时候迟筵不可谓不忧惧。
这周六出来打球的时候迟筵便提前和叶迎之说好了不回去吃饭,随便找了个借口请一群平日相熟的朋友和打球的朋友一起在打完球后去学校西门外吃烧烤。
胡星和她师弟就坐在另外一桌上, 同时悄悄打量着迟筵这一桌的人。
她师弟就是老袁那个初中同学,因为听说a市这次的事并不简单特意赶过来帮忙, 却被胡星叮嘱不要单独行动,一有异状一定要通知自己, 免得他帮忙不成反遭了那妖邪的毒手。
散场后迟筵安排大家回去, 自己留下结账,和胡星两人会合到一处问道:“胡姐, 怎么样?你有发现什么吗?”
问这句话时他也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滋味,既盼望对方能尽快揪出那披着人皮的妖以避免更多人遇害,又怕对方真的说出自己哪位朋友就是害人的邪物。
胡星摇了摇头。
迟筵有些失望,却也松了一口气,建议道:“胡姐你周一的时候可以来我课上看看,那东西也有可能混在我一同上课的同学里。”
吃完烧烤已经九点了,胡星不放心迟筵独自回去,便提出要和师弟一起把他送回到叶迎之的住处, 毕竟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东西的下一个目标。
迟筵惜命得很,这种时候自然也不会假意客气, 没推辞就上了胡星的车。
三人在车上闲聊,迟筵一个人坐在后座上,想起那只小狐狸:“胡姐, 阿笙怎么样了?好些了么?”
“好多了。”胡星应道,“它欺软怕硬得很,自己也很机敏,见到那能冲到自身的邪物自然也懂得避让,躲着不硬往上凑,所以养养就没什么事了。”
迟筵想到那日夜里小狐狸跟着自己一起往上躲的样子,心说这倒也是。顺口又道:“胡姐我看你倒挺照顾那只小狐狸的,那天听说它可能生病了赶紧就过来了。”
“嗯,”胡星一面开着车一面道,“她母亲救过我的命,我照顾她都是应该的。”
她母亲?那不就也是一只狐狸?迟筵闻言十分好奇,甚至微微向前支起了身子。
胡星看他感兴趣,索性开口讲道:“这和我自己的经历有关。”
“我本身出生在一个比较落后的村子里,家里父母重男轻女。我五岁那年我弟弟三岁,被黄鼠狼咬了。民间传说里黄鼠狼一直也是比较妖异的一种动物,在我们那里的说法是小孩子被黄鼠狼咬了就是被大仙收走了,是救不回来的。”
“但是那时候我师父正好路过,他说他可以救我弟弟的命,但是如果救了我家就欠他一个传他衣钵的徒弟,就得让我弟弟跟他离开去学术法。我父母当时为了救我弟弟的命答应了,但等师父真把我弟弟救回来之后却又反悔了,舍不得唯一的儿子,所以把我推了出来,让我跟着我师父走。”
“我师父是个游方的老术士,因为那时候的思想大环境限制一直比较清贫。但是我感觉生活其实并没比在家里苦多少,还要更自由些,我跟着师父四处走还见识了不少东西。直到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一次我上山采野菜,不小心被毒蛇咬了,当时身体就倒在地上僵麻得动不了。我那时候虽然小,但是隐隐知道这样下去可能会没命,可也没有别的办法。这时候有一只黑色的母狐狸出现了,我看见它腹部受了很重的伤,洇出很多血。它慢慢接近我,突然跪倒在我伤处咬着伤口把毒血都吸了出来,然后凑到我嘴边喂我喝它的血和唾液,我也没法反抗,而且我感觉出来它没有恶意,好像是在救我,就都咽了下去。”
“慢慢的我感觉到身体恢复了知觉,那狐狸却不见了。过了一会儿它又叼了一只狐狸幼崽出来放在我肩头上,冲我低叫了两声就没了气息。我把它葬了之后带小狐狸回去见师父,把事情讲给他听,师父说那狐狸是知道自己受了伤命不久矣,所以才救我一命向我托孤。它喂我的血也不是一般的血,应该是它的精血,那狐狸还不能算作妖,但是也有一些灵性和道行,它选中我也是看出我当时年纪小气息纯正没行过恶事,而且是修习术法之人,一般讲究因缘果报,这才敢把自己孩子交给我。”
“可能是得到了狐狸精血的缘故,从那之后我修习术法进展倒是越来越快,甚至很快超过了师父。我以前不姓胡的,可是我想我父母虽给了我命,但又放弃我了,我和他们的因缘也就断了;狐狸又救了我的命,给了我精血,我倒不如改姓胡吧。那之后我就改姓胡了,到现在早就忘了以前姓什么。”
她说得轻巧,迟筵却听得入神。他没想到胡星还有过这样的经历,而且能这么坦率的当成故事一样若无其事讲出来,不禁多了几分钦佩和信任。
老袁的初中同学在副驾驶座上坐着,他早听说过师姐的故事,听完后补充道:“就是,我师父和师姐以前生活很清苦的。后来赶上国家经济高速发展,房地产形势大好,师父连蒙带骗地靠给人看风水才混成了大师赚了钱安定下来,送师姐去上的学。”
“别瞎说,”胡星斥道,“什么叫连蒙带骗。”
“我没说错啊,”老袁初中同学道,“师父不是专门研究除魔驱邪的嘛,算命看风水那一套他根本不太懂啊。”
胡星没说话,看来是无法反驳。
老袁那初中同学又赶紧恭维道:“不过我师姐比师父靠谱多了,她可是经常被请去破一些普通人管不了的疑难杂案的。”
三人这样聊着倒也不觉得路远,感觉没过多时就到叶迎之家了。迟筵拿出手机一看,才发觉已经十点半了。
胡星叮嘱道:“天黑之后就不要出来,尽量在这房子里待着,门窗锁好。按照传统的说法,每间房子都是有屋灵的,不请自来的东西想要在人家家里害人也没那么容易。如果有异状就赶紧联系我。”
迟筵点头应是,胡星两人看他拿钥匙开了门进去又关上门才开车离开。
因为迟筵老在家里住,在他第一次住下后没过两天叶迎之就给了他一套家里的钥匙。迟筵一开始没好意思拿,后来想着房子大,还是自己有一套钥匙方便,省的叶迎之跑来跑去楼上楼下惦记着给自己开门,自己像今天这样回来晚了他还得等着自己。
迟筵进屋后发现客厅里亮着一盏落地灯,叶迎之居然就坐在沙发上衣冠楚楚地等着他。见到他后叶迎之才合上手中的书,抬起头微微一笑:“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怎么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迟筵还是不敢再告诉他这些神鬼的事情,含糊道:“大家一起吃烧烤嘛,一般都会比较晚。老袁和他最近追的那个女孩子送我回来的。”再这么编下去他自己都要信老袁是真在追求胡星了。
说到这里他又赶紧补充道:“迎之,我听说最近不太安全,你晚上最好不要出门也不要太晚回来。有人敲门也不要轻易开,就算是咱们认识的人太晚敲门也不要轻易开。”
他想到那东西既然伪装成人而且就混迹在他们中间,那也很可能就是他和叶迎之都认识的人,借着熟人的身份上门行凶也不是不可能。
叶迎之笑着看着他不停地叮嘱自己,眼睛微微弯起,应道:“知道了,我明白的,倒是你可不要给别人可乘之机。”
他说着站起来,放下书,对迟筵伸出手:“走了,时间不早了,回房间睡觉。”
迟筵点点头,乖乖跟着他往楼上走。
夜很深了,今天是个阴天,月亮也悄悄躲了起来。
月色黯淡,黑暗中叶迎之静静睁开眼睛看向窝在他身边睡得香甜的人,翻过身将他搂进怀里。
他轻轻含咬着迟筵的耳朵,小声道:“小坏蛋……你是不是还挺担心老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