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上古之时,文字未有,书契未造,人心古朴。治国以结绳为政,而民自化。人与人交往以结绳为信,诚实无邪,真可谓朴素之至矣。后世人文渐开,先天本性日渐散失,后天人心渐入浅薄。太上见世道日衰,为之痛心,故发出“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的感叹,意欲使人心复归到结绳时代那样的淳朴。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后世君王制“礼乐”,以导化民之无为,使民心安于自然,不以物累心,不远徙追逐贵重财物。身不远徙,安守清静,以养性命。

    今之世界已进入信息时代,电脑已经普及应用,深入到社会各个领域,运用于方方面面,使人类跨进了物质科技文明的新时代。电脑虽先进,科学虽昌盛,但都是大道之“一”演化为亿万的继续和延伸,仍未超出大道生万物这个根本规律。大道至简至易,由一至万,又由万归一,这是不变的定律。电脑虽科学,但它却是我们老祖宗早已昌明的“八卦二进位制”原理,被外国人利用演变而成的。所以并不是“古不如今”,“中不如外”。站在大道的高度来看,都是历史时空的瞬息转变,是大道运行的必然。与大道造物的奇妙相比较,人类的科学文明还仅仅是一朵小花而已!

    越复杂的东西离道愈远。今日人类已进入物化世界,人类的物质享受应有尽有,但人的精神世界却愈来愈贫困。私心欲望愈来愈贪,诈巧之心就像电脑一样复杂,故而离淳朴的道德愈趋愈远,这正是急待德化人间,挽救人心的当务之急。

    今人将古人结绳记事当作笑谈,甚至嗤之以鼻,很难理解结绳而治的深邃(sui)含义。结绳而治并不是一种倒退,而正是现今社会所缺乏的一种淳真美德,是一种无为自然之道。遗憾的是,当今一些研究者自以为高明,习惯于用“复古”、“倒退”等言辞,评价老子的《道德经》,甚至以“没落奴隶主阶级代言人”的衣帽丑化圣人,以此显示自己的聪明,其实这正说明了他们对大道的无知与愚昧。

    【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

    所谓“甘其食,美其服”,是说上古先民,皆具有无为上德,乐处天然无为之境,无私欲邪念,质朴安生。耕而食,凿而饮,自食其力,不图奢华,不追求异物,不贪享厚味。一日三餐,以五谷蔬菜为饱,以粗茶淡饭为香;以布衣御寒,以葛麻防暑。不求华丽锦绣,不贪金银财宝,不远徙猎取华丽之饰,过着悠然自在的美好生活,没有过多的非份之想。

    今之社会,物质丰富,衣食条件远比古代祖先优越得多,但同时人的享乐思想也无限膨胀。人们在享受的同时,丢失了祖先遗传给我们的俭朴美德。贪图厚味、奢侈浪费的现象令人乍舌,已达到不能容忍的地步。君不见大小酒楼餐馆的宴席上,单位学校的餐桌上,居民楼的垃圾洞里,那些被抛洒了的白花花的米饭馒头,竟然毫不可惜。古人云:“民以食为天”。粮食是天地赐人以养命的宝中之宝,浪费粮食就是对天地的犯罪。可见今人的俭朴已经丢失到何种程度!“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千古名句,已被人们淡忘远弃。至于其它日用的种种浪费现象,更是不堪目睹。

    人们不仅无度地挥霍浪费着大道所生的物质财富,更重要的是丧失了灵性中的俭仆美德。太上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就已经预见到今日社会的不良现象,故而发出“甘其食,美其服”的感叹,这对当今人类社会,具有深远的现实教育意义。

    “安其居,乐其俗”,是说凿户牖为居室,可遮风挡雨,可安身而居。不求豪华广厦,不贪高床奢具,虽为茅屋草庵,陈设简陋,却心安理得,自乐道中,心中无欲无求,安享自然无为之乐,其乐无穷矣。心中有道,自不追求宫室之美,安其居室,尊老爱幼,友爱兄朋,谨教子女,相安无事,家庭和睦,尽享天伦之乐。人能洁身自好,静修善德,心定性明,自不远徙追逐世俗浊污,安然过着简朴而充实的自在生活。

    历史在发展,时代已不同。当今社会的物质条件,已与古代大有不同。虽不必复还结绳记事那种形式,也不必非要布衣裹身。但古时先辈们那种淳朴美德,却须臾不可离。修真人当知,今之社会物欲横流,既要人心古朴,更需要尘中养德,洁身自好,像莲藕那样处污泥而不染,身在俗中不染俗,心在尘中不落尘,知足常乐,知足常富。虽处俗中而心不俗,富不骄奢,贫不贱骨,一身正气,坦荡做人,风范高雅,不落俗套。在俗中学会脱俗,在火中学会栽莲。常在河边走,就是不湿鞋。身常应俗事,心乐质朴中,不为外尘所移,不随俗气所转,则与古人之心无别。此即是“乐其俗”。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是说两国相距很近,搭眼即可望见,连鸡鸣狗吠之声,都可以听到。此种情景,是说明天下太平。两国和平相处,边界相邻,仅咫尺之远,但人民各相安于无事。人心质朴无华,共处于清静,同处于无为,互不相扰,和睦相处。无是非之争,共入于清静无为之境。

    “民至老死,不相往来”,即“不以远徙为乐”之义。古人好静,民虽居两国之界,相去极近,甚至能闻见鸡犬之声,但却至老死不相往来。这在现代人看来,是极端不可思议之事。试想在上古时代,太平盛世,人人共享天乐,户户安居乐业,谁肯离开故乡,而奔波异国他乡?“老死不相往来”之意,并非古人无情无义,互相隔绝。而其真意是说,那时的人们都是“内养天真,而不外求”的有道者,人人皆处于无为自然之境。

    古人心性纯真,身虽不常来往走动,心却常处清静中,故能感而遂通,心息相依,德善交融。彼此心中无所不知,有事皆在无为中相帮。千人之心如同一心,百家如同一家,人与人之间亲密无比,无有彼此之分。这比之今人以后天私心交流,以身形的有为交往,孰近孰远?明白人自知。至于人身的往来与不往来,又有何妨?今之世人知显不知隐,不知“无为”为何物,故常曲解太上所言的真义。往往将“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当作固步自封,保守落后,贬而用之。这是极大的曲解。

    太上圣祖发出此言,一是伤今思古,每见当时世人已渐离无为之道,不得已而设此言,以唤醒人们远离世俗物尘,回归无为清静之境。二是想象梦游其间,以此句隐喻修真者的“闭关”、“出关”、“入关”之意。当修真者进入某一层次的转变阶段时,需要集中一段时间,谢绝尘世,闭关内守,潜修默炼,以提高修为层次。在闭关期间,要求紧闭六门,两耳不闻,双目不见;身不远徙,心不外驰;闭门谢客,与外界不相往来,以减少干扰。心身俱静,内修外炼,凝聚精华,使心性身命皆入佳境,得到一次新的升华。对修真证道而言,此即“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两句的真意。

    【本章说解】

    本章经旨,重在不远徙,不外求,不贪物,安于自然无为,享受自然无事的大自在之境。观想今之人心,以怀念古人淳朴之德。

    细悟此章经意,皆是太上想象设言,并非实有其事。老子处于周末晚期,时遇列国纷争,人心扰攘,道德滔滔然日流于下,而不可反归。故设想以太古之气象,复归以无为至治,以寄伤今思故之情。当时老祖身将隐西而去,骑青牛至函谷关,应关令尹喜恳求,而著《道德经》五千言,留传至今。经中极力描写了一个至纯至真,清静无为,世人不知的极乐精神世界,以此昭示天下,从中体悟自然大道。并以此言寄托后世:身虽处红尘浊海之中,心要远离世俗尘嚣缠扰,脱离浊尘苦海,入于道德之乡,居于清静净土,成为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低级趣味的人,一个造福国家民族的人,一个具有高尚道德之人。若不如此,则是自坠(zhui)苦海,自陷茫茫人欲歧途,一生在不平不静中挣扎,何时是个尽头?

    太上在本章假设立意了一个理想社会。在当今现实中,修真者的外环境条件,已与几千年前大不相同,不能入于丛林山野,也不能独立于尘世之外,而是要在入世中求出世,在火中去载莲,在尘中学脱尘,在逆流中行舟,在磨难中炼己。此乃时代的不同,时空条件的转换,故修真者的修证方式,与古时亦有不同。但就其所要达到的“无为自然”之境而言,则是殊途而同归,并无差异。而且是标准更高,要求更严,功夫更硬。

    本章中亦有许多虚拟之言。苏辙在(《老子本义》引)中说:“老子生于衰周,文胜俗弊,将以无为救之,故于书之将终,言其所志,愿得小国寡民以试焉,而不可得耳。内足则外无所慕,故以其所有为美,以其所处为乐,而不复求也。”要恢复“小国寡民”、“结绳记事“式的原始道治社会,既不可能,也不必要。而“内足则外无所慕”的精神境界,对于社会的精神文明建设,对于养生健身而言,却有着极为重要的不可忽视的作用。

    社会总是在不断前进,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都在不断发展。无论社会发展到何等文明,人类的道德水平,无私无欲的精神境界,以至于修真养生,健康长寿,都是不可缺少的。因为它是国家民族的脊梁,是做人的准则,是改造世界观、重新塑造灵性的本源,天下太平之根本。故读经要尽意,不可仅陷于文字表象,而偏离了经意的精髓。

    不积章第八十一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信”者,诚实也。“信言不美”,是说凡是诚实之言,都是质朴无华,言之有物,言之有理,言行一致。说到做到者,此谓之“信言”。凡是信言,句句真实,句句质朴,没有虚伪粉饰,没有投其所好,没有奸巧诡诈,而且都是真诚一片,所谓“忠言逆耳”即是。“信言”世人多不爱听,故称之为“不美”。

    “美言”者,即人都喜欢听的漂亮话,用浮华词藻装饰起来的虚言伪语。此类“美言”,或是为了投人所好,美言悦人,以夸大之辞比拟、讨好别人;或为了达到个人某种目的,巧簧如舌,将黑说白,掩人耳目……。凡是美言,多是中听不中用,往往言而无信,言多谎诈,虚诞无凭,说话不算数,故终而不被人信。有德之人,外行庄重,内心真诚,其言朴实,并不悦耳动听,但却句句忠恳。无德之人,外行轻躁,内心狡诈,其言虽动听悦耳,却未必真实可信。故曰“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言为心声。故先辈们十分重视慎言。修真人应知,危莫危于多言,祸莫大于言人非。人生最不幸处,是偶一失言而祸不及。所以要特别注意把握住言语关。管住嘴就是管住心。涉世做人,以慎言为先。静时常思己之过,闲谈莫论他人非。平时要存诚待人,口不妄言。言时以简要真切为第一,无长言,无累言,戒尽言。喜时,忌轻言失信;怒时,忌恶言失体。言到快意时须打住,事到快意处须转弯。人多时守口,独坐时防心。先哲云:“觉人之诈,不形于言;受人之侮,不动于色。”此中有无穷意味,亦有无限受用。修道者宜悟而行之。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善者不辩”,是说有道之人,全德备身,其言合于天道真理,可以道达人事。言无彩文饰华,句句真实不虚,此乃“善言”也。善言者则心必善,与人为善,不与人争辩。哪怕是遇到委曲之言,侮辱性的语言,也必是心平气和,不动声色。取人之善,当据其事理,不必深究其心。别人偏激,我受之以宽;别人险仄,我待之以坦荡。我不争胜于人,以善心待不善。别人的不好处,要掩藏几分,这是用浑厚以养大德。当人来争辨时,自处超然,处人蔼然。气度要宏,言动要谨。不用巧辞奇说,其心自然清静平和。先辈云:“穷天下之辩者,不在辩在讷(nè)。伏天下之勇者,不在勇而在怯。”由此可知“不辩”之深义。

    所谓“辨者不善”,是说凡是“善辩”之人,皆是“嘴尖皮厚腹中空”。因其心中空虚,缺乏德性涵养,理屈辞穷,夸夸其谈,以逞其能。常见世人为争私利,或为显能,或抱偏知邪说以乱真,便以三寸不烂之舌,逞口锋之利,无理也要辩三分。此即俗话所称之“舌辩猴”。

    善辨者乍听起来振振有辞,但都是无真才实学的肤浅之言。因其心空虚,正气不足,真理不明,颠倒为用,往往将是辩为非,将黑辩为白,将邪辩为正。以花言巧语欺世盗名,以谬论荒言毒害人心。此等辨言,虽可得一时之快,显一时之能,但所造下的口业,则是后患无穷,恶报必是在所难免。先辈有云:“山有玉,则掘其山;水有珠,则浊其渊;口恶言,则亡其身。”修道之人,应当德充其内,含光内敛,不哗众取宠,不多言善辨,以谦德自养。无道之人,自作聪明,口巧舌辩,皆因缺乏德善之心。故曰“善者不辩,辩者不善。”

    【知者不博,博者不知。】

    “知者不博”,所谓“知者”,即真智真慧,深知宇宙大真理者。真知者从不显露,含光内敛,厚德贵藏。所谓“不博”者,即守元抱一,专心致静。不刻意追求后天知识的广博,绝学无忧,绝圣弃智,惟以一颗先天真心,求知大道。待到功成性圆,大智慧已就,则能一知百知,一通百通。深明宇宙真理,广知万物之性。

    有道之人,立于高维空间,总揽宇宙规律,执本驭末,执简驾繁,举纲目张。对万事万物心领神会,明觉四达,洞晓阴阳,宇宙万物融于一心,此谓之“真知”。知之既真,天地间一切事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虽不广搜远览,不出门户,而天地万物万事的变化消息,皆在其不见不闻的真性中,皆在无为自然之静心中。故真知者虽不博学后天有为知识,而天地间的一切知识,则无所不知;天地间的一切事物,则无所不晓。

    “博者不知”,“博者”,此处是指广见多闻,博览群书,研究古今,有丰富的后天知识。“不知”者,是指这些所谓博学者,只知后天有为知识,只知显态世间的智观科学,而不知隐态微观、宏观、宇观世界的慧观科学。只知显态科学的某个领域或某一学科,而难知宇宙这个庞大、复杂的超巨科学领域。其知虽比一般人广博,但所知仅是表象,失却道要之真,而在宇宙大真理面前,仍是十分无知。故曰“博者不知。”

    世俗之人,以后天知识为贵,以广知博学为荣,故无所不求,无所不学,多多益善。或夸多斗靡(mi,华丽),或争能夺誉,以此作为衡量人生的价值标准。而对宇宙自然规律,对人体生命科学,对阴阳五行之学,对隐显共观之法,或是一知半解,或是一窍不通。世人求知,只求外,不求内;只求小,不求大;只求显,不求隐。只追逐粗浅的外在之学,而不知事物深层的精微之密。即使现代科学已进入某些微观领域,如克隆技术、纳米技术以及人体遗传基因的密码排序等,但也只是刚涉及到真理的边缘。而且这些成果,早在古代已被我们的祖先验证过。由此可知,今人的知识并不广博,智慧也并不比古人高明。

    后天智观科学的特征,是知其末而不知其本,知其徼而不知其妙。虽自称为“博学”,但对于宇宙自然大真理来说,则所知仍是一些皮毛,实属管中窥豹,离高维空间的自然真理,尚差之甚远甚多。故太上发出“博者不知”的感叹之言。

    【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

    “圣人不积”,是说圣人没有私欲占有心,积德不积财,有德以教愚,有财以济人。这个“积”字,在对世俗间贪欲之心的总汇。

    世人都有极强的占有欲,不仅好言、好辩、好博、好争,而且皆有贪多积厚之心。诸如积金如斗,积物如仓,福禄要厚,荣誉要高……,凡是私欲名利之事,皆是积聚愈多愈好。惟独不知积善累德,修心养命,复归天道。凡积财累誉者,无非是为了满足个人眼前的享受,或作为胜人的资本,成为独得之奇。岂不知天下所有财物,皆为大道所生,是利益众生的流通之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穷。物之性在于流通,人为地去聚积,就是逆物之性,堵塞其流通。此犹如以土壅(yong)奔流,终有决堤引祸之时。

    财物本性公,用于己与用于人,无须分别,更不必囤积居奇,积为私有。人生在世,都希望得到幸福快乐。但幸福不是从高官厚禄、积金如山中得来。真正的幸福,只能从修善积德中获得。涵养道德,心安理得,少私寡欲,吃饱穿暖,知足常乐,生活优悠自在,无有烦恼苦愁,这才是真正有福。

    名利二字是世俗人拚命追求的幸福。岂不知在争夺名利的同时,必然要伤害别人。假若采用不正当的手段去争夺,必然会造下诸般罪恶。为了一点眼前小利,不顾无穷后患,这便是佛所说的“迷惑颠倒之人”。真正觉悟了的人,绝对不会去做。细想人在世间,不外乎衣食住行,衣为遮体,食为饱肚,卧不过六尺,只此而已。即使积有金山银山,一口气不来,什么也带不走,唯有业力随身。故前辈云:“积财如积祸”,“如剑斩人头”。

    “既以为人,己愈有”。“既”即尽到、完全之意。此句是说圣人深知宇宙万物广大无边,无尽无量。明白“物不可积”的自然奥秘,所以积物不为私用,积德不为私有。圣人不聚积财物,而以己有之财尽施于人;将自己之知,变为众人之知;以己之德,化为众人之德;以己之有,为人之有。人得我之有,而人亦有,而我更有,有与有相得相长。我之德化于人,人人有德必益于我。人得我之德,则我之德愈多。一德引万德,一人之德化为天下之德。好比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犹如日月之光相映生辉。圣人之德光照天下,天下归于圣人之德;圣人之德与天地等同,岂不大乎?故曰“既以为人己愈有。”

    “既以与人己愈多”,是说在无心无为的心态下,以己之财物施舍于人,以己之德化于人,人得我之愈多,则我之德愈厚,而人之得愈多,多与多相勉,则多必共进。人之多取于我,我之多因人之多而愈多。其义与上句同。故曰“既以与人,己愈多。”

    世人多不解此义,皆以为“己之有”、“己之多”为私有,故藏而护之,惟恐不密,惟恐别人得到。而不知为人、与人之德,不仅有益于人,而且有益于己,两相受益。正如先辈所云:有“德者自得”,“失德者失得”,“舍即是得,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修道者当以德予人而不思己之所得,实则不得而得。”修真人所舍的是己之德行及有形之物,得到的是无形的道能德宝,是不为肉眼所见的巨大道义与物质力量。

    宇宙间“得道多助”的自然法则,用之四海而皆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此乃不易的永恒真理。有与无,多与少,舍与得,皆是矛盾着的两个方面,在一定条件下互相转化,其中内含着无尽的辩证法。焉能只知其所以,不知其所以然乎?

    【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

    “天之道,利而不害”,天生养万物,爱育如子,慈母之心,百般佑护,那会有伤害之心。天以无为化生万物,故无所不生,无所不长,生生不穷,化之无尽,此即谓之“利”。万物皆为天道所制,天之高明,终古如是,利万物而长流不息。天道运行,昼夜不息,虽利养万物,而又无害于天,这是因为天有不积之德。天不积,故能倾尽其力,畅通无阻,利而不害于天下,也不伤害自己。

    圣人之道,即天之道。圣人以无心而化万民,但人却往往不知不行。只有在出现变异的情况下,人才能感知圣人警诫之言的重要;只有遇到时弊时,人才乐于接受圣人之裁成。这都是因为人抱着后天欲心不放,不识自然无以明之故。

    天下之理,有为必有争。为在于人,争在于物。圣人之所为,在熙熙攘攘、繁纷污浊的红尘中,向德而化;在物流滚滚的深渊中,恪心向善。圣人能无为而为,因物付物,顺其自然,无争无积,故愈知圣人为众生之为,愈见圣人厚德之丰。若以私利积于己,不以公施与人,虽美其言,巧其辩,多其知,终因不合自然大道,终究是个无益于人、也无益于己之人。

    众生同体,万物同根。天地与人,人与万物,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心息相通,互为依存。故以己之有施与人,人必以有施于我;我利于天下人与万物,天下人与万物必助于我。我的一切与万物相合相通。我即是众生,众生即是我。无彼此之分,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我与宇宙万物浑然一体,惟有一颗公心。“我”字化为道德,与自然大道合真,则性命双了,形神俱妙。我即是道,我即是佛,天上地下,唯道独尊,唯道是从,唯德是辅。

    【本章说解】

    此章为《道德经》终篇。其经旨在于告诉世人:立言容易,能从言中悟道、明道、得道者则难。能从言中钻进去再跳出来,洞明道义,并能躬行大道者,则难上加难。同时也在告诫后人:不可以见闻浅智逞其辞,不可以陋习无知傲于人。若是如此,既无益于世,也无益于己。

    本章分为三段看,上六句为一段。自“圣人”至“愈多”为二段。由“天之道”至末为三段。要义是说,大道不以言显,言则是不得已之事。为了教导世人明道,又不得不以言说。大道不言,自在人心,公修公得,婆修婆得,不修不得,各人随心,各由自性之觉与迷而定。

    当太上出关将隐之时,正是春秋战国大道渐去、百家争胜之时,各派皆执一说,纷纷争论不已。然其所说未必信,未必真,未必善,未必知。针对当时时弊之偏,太上留此五千言,在于明圣人之德,明天道之理。道不在多言,言必合于道,言必益于道,乃为言之不可阙(quē,缺少)者也。

    所谓“信言不美”,美在本质。所谓“善者不辩”,善在淳朴。所谓“知者不博”,贵在极一。所谓“己愈有”者,人心所尊。所谓“己愈多”者,物欲所归也。所谓“利而不害”,道动而生成物也。大道至简至约,有道之人不辩、不博、不积,所以才有真善实知。圣人之言,皆是真实之言,没有饰华虚表之美。

    “不积”之意,是说大道本体虚而无,故所应无穷。天下的一切财物,一切慧智,皆是大道所生所有。万类万物,皆为公共流通之性,岂可积为私有?若占为私有,则所应必有限,岂能愈有愈多乎?庄子称赞老子之学:“以有积为不足,无藏故有余。”“利为害之时,为者必争之;以不利利之,是以不害;以不为为之,是以不争。不争者,即无我;无我者,才能无为而无不为。”

    恭读完圣祖全经,使人得其道味之甘,受其德言之美,穷万物之理而无不至。以五千言所论统观之,皆是论“不积”之道。所谓不积者,即心无所系,心无一物,无私无妄,心地光明。所谓“言而无言,为而无为”,实际上并非“不言”,也并非“不为”,而是大公无私,无己之有,以无言、无为之德而奉献天下众人。无私即无争,故圣人从不与人争。由是而知“多言数穷”,非天道也。学道者至此,应该了心忘言,则对全经五千言之要义思之过半矣。

    本章提出了美与信、善与辩、知与博等哲学范畴,涉及到真假、善恶、美丑等既对立又统一的一系列哲学命题,说明一切事物的表象与实质各具阴阳,各呈其势,表里不一。信实之言多朴直,故为“不美”;甘美之言多华饰,故“不信”。德善之人明真理,故“不辩”;善辩之徒乱实情,故“不善”。明道之人忘言绝学,故“不博”;博学之士贪嚼多,故“不知”。同时又以人道推理天道,将“不积”之理,以及无与有、多与少等相反相成的辩证之理,从显隐两端,解剖得入理入微。

    经文至此章已终。九九八十一章,五千余言,字字珠玑,句句珍宝。能心悟此经者,见人见事,只要打破个“我”字,放下这颗人心,则知人己一体,物我同根,万事同理,得则俱得,失者俱失。打不破这个“我”字,不去除心中之顽阴,人我之念不除,物我之别必分,必随物而逐,必被物所累,物失俱失,虚枉一生,岂不愚哉?

    谨以此解,奉献世人,聊表诚心。藉此解终结之机,谨向读经者致以深深的祝福!

    愿道德宏扬于世,利益天下,造福人类,永享妙乐!

    愿众生皆能以德为心,德化归道,使佛道之光普照寰宇!

    愿一切诚修实证者以此经为源动力,勤修实证,功成果满,早登云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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